沈研配合他唱白臉：“子禾老師向來說到做到，不用擔心。”

季長雲哭笑不得，加快腳步往前走：“我真是服了你們。”

一路上沈研見什麼新鮮買什麼，左手炸洋芋右手石屏豆腐，嘴裡還叼了個加了油條的燒餌塊，郁清替他拿着醪糟牛奶和鮮花餅，跟着一塊吃。季長雲雖是本地人，但好久沒來這邊逛過了，嘴裡塞了個玉米粑粑慢慢啃，像個遊客一樣跟着他倆逛。

熱鬧的地方是找不着何貨郎的，他永遠待在燈影下，烏漆嘛黑中戴着他那小圓墨鏡，也不知究竟能瞧見什麼。

“喲，兩位來啦？莫不是昨晚沒讀完的續還想繼續讀？這可太看得起我啦！”

季長雲就站在他們身旁，見她沒随人潮離開，何貨郎意識到她和沈研郁清是一夥的，疑惑開口：“姑娘，你也是來看書的？”

厚厚一摞《叩燈尋路》放在藍布上，季長雲想要彎腰伸手觸碰，剛擡起手來蓦地意識到這些書距離自己已有兩年的距離，默默退縮攥緊了衣袖。

沈研替她開口：“你為《叩燈尋路》作的續，讓她看看吧。”

何貨郎單純地認為季長雲也是子禾的粉絲，樂呵呵替她翻到續章開始的地方，壓平了頁角遞給她。

整個攤子僅有一套《叩燈尋路》，沈研不想打擾季長雲閱讀，挨到郁清邊上和他一起重溫《無葉》。

何貨郎坐在陰影裡擺攤，在他攤前讀書的人卻能站在明亮燈光下讀書。季長雲看得仔細，每每讀到精彩處，還會若有所思地點頭。

“你為什麼認為主角會舍棄他千辛萬苦奪得的寶藏？”她看着看着突然開口問何貨郎。

“因為他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不是這些。”貨郎見她敏銳點出自己創作的關鍵點，以為遇上知己。

“既然不想要這寶藏，當初何必苦苦追求？”

“他有能力完成路途上的挑戰，寶藏不過是這段珍貴經曆的附加品，留在手裡反倒會消磨意志。”

……

最後，季長雲問他：“如果主角變得世故，那他算是成長了嗎？”

何貨郎本想斬釘截鐵說一聲“不”，但他很快就意識到這答案與自己的處世之道相悖，他長籲短歎，最終承認：“這恐怕是我最不願承認的成長，我寫的續過于理想化，缺的正是這樣真實又無奈的東西，謝謝你的提醒。”

“能活在理想裡，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我也應該謝謝你，讓我看到那麼優秀的續寫。”季長雲釋然道。

夜色漸濃，再看下去對眼睛不好，季長雲依依不舍地放下書，問他：“你這套書多少錢，我都要了。”

何貨郎擺了那麼久攤，頭一次見着上趕着買他書的顧客，一時愣住，直到季長雲被他那呆鵝樣逗笑，他才開口：“不用錢不用錢，我仿的不像，哪敢要錢。姑娘想要，拿去便是，我寫這些東西的唯一願望就是讓子禾老師知道《叩燈尋路》可以有未來。”

季長雲招呼沈研和郁清一人搬三分之一的書，還真把何貨郎的書搬走了，離開前，她抱着書朝何貨郎眨一眨眼：“明天晚上老時間，記得看子禾微博！”

何貨郎被她明晃晃的銀飾牽走了魂，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季長雲就是他記挂已久的子禾老師，正想追上去，手一撐藍布卻發現了靜靜躺在上面的五張百元大鈔。

他捏着錢站起身，燈籠朦胧的光照在他臉上，前路清晰。

理想的重擔，有二十多本實體書那麼重。

三個人抱着書往泊風居方向走，郁清累得氣喘籲籲，沈研幫他分擔了好幾本。季長雲心情舒暢，甚至還有力氣抱着書轉圈圈。

月亮從雲縫露出半個輪廓，路太暗，沒有路燈，打開手機照明又太麻煩。

空無一人的道路上，季長雲那身紅白服飾是最醒目的顔色，她說：

“把我當成燈吧，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