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上,他接到江時融的電話,對面有人跟江時融彙報項目的進度,江時融一邊聽着,一邊問談序:“江時晝讓你去老宅做什麼?”
“江先生,晝先生沒做什麼。”談序看着蜿蜒的下山路,車速比平時慢一些,說,“他給我蔔了一卦。”
江時融聲音不緊不慢,通過車載音響傳遍車内狹小的空間:“少信那些封建迷信。”
但過了兩秒又問:“卦象如何。”
談序短促地笑了下,但沒出聲,心中終于輕松些,含糊回答:“晝先生讓我不要玩火。”
那頭江時融卻若有所思,問他:“你現在負責那個項目在城西立交橋倉庫那邊?”
“是的。”
“别做了,交給商助,你飛過來這邊做現場鑒定。”
“好的。”談序沒問什麼,雖然這個項目他從頭跟到尾,現在給商參落完全是拱手把功績送人,但他毫無異議。
江先生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江時融挂了電話後,談序和商參落打電話,讓她過去城西立交橋和他交接。
商參落沒有多問,迅速趕了過來,後續隻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工作,談序大概說了一下重點,便離開。
談序準備回家收拾行李,坐最近一趟航班飛去雲城,車子啟動,身後圈起來的地被遠遠甩開,越來越小;周圍繁華又破敗,一個巨大的塑料宣傳海報掉下來一個角,上面寫着:全城最大煙花倉庫,量大價優,聯系電話153......
談序買到最近的一趟航班是紅眼航班,且隻剩經濟艙。
他拿着18寸行李箱直接登機,在飛機上用筆電将上一個項目的報告書寫了,寫了兩份,内容有些許不同,其中一份是給商參落看,他急着走,事情交代得不夠明白。
寫完後還有一點時間,他收起電腦小憩片刻,好似剛入睡,飛機便落了地。
滑行還要些時間,他便重新打開電腦,将文件分别發到江時融和商參落郵箱。
他知道江時融酒店在哪兒,下飛機後便直接打車到酒店。
快到酒店時,給随行的助理打了個電話,他下車時那個助理已經等在了酒店大門。
助理看到談序在車裡,立馬上前給他開車門,談序手機付了款,下車拿行李,那助理主動想接過,談序搖了搖頭。
他便跟在談序身後半步進去。
助理看着風塵仆仆但依舊從容淡然的談序,心中暗贊,不愧是談助,這個效率他們拍馬不及。
酒店就是江氏旗下的子品牌,江時融居住的那層連着上下層共三層都被清空,談序直接找經理拿了張房卡上去。
現在是淩晨,談序沒有打擾江時融,和助理一起上樓,他溫和地對助理說:“這個點,麻煩你了。”
助理連忙搖頭:“應該的,談助。”
第二天談序起得很早,洗漱穿戴好,正準備出門找江時融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拿起手機一看,是一個不速來電。
——談厲。
談序的父親。
談序看着手機,在電話自動挂斷之前才接,一接起就聽到對面的厲聲:“談序,你幹什麼去了,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談序看了看時間,現在是早上六點半,他将手機稍稍拿開些,回答:“父親,請問有什麼事嗎?”
談家人無利不起早,沒什麼事不會找他。
對面本來想一上來先壓制住他,這是他們對子女小輩慣常用的手段。但見談序不接腔,男人很快換了态度,緩和語氣,自認溫和但不失長輩威嚴地說:“我打電話給自己兒子問問你近況,不是很正常。最近過得怎麼樣啊?”
談序沒有時間聽他寒暄廢話,平靜地直入主題:“您有什麼事直接說,我時間不多。”
對面的語氣便嚴厲了些,顯然被談序的态度惹怒:“談序,我是你父親!别給我擺你對下屬那套。”
“怎麼會,如果您是我下屬,您在公司待不過第二天;是因為您是我父親,我才不得不聽您的廢話。”談序用平靜的語氣說着讓談厲惱火的話,“所以我最後問一遍,您有什麼事嗎,如果您還不說,我會默認您隻是想和我寒暄并沒有正事。”
談厲一噎,有火但不好發,談序是談家這一輩中爬得最高的小輩,但是性格太糟,忤逆長輩,最不孝的就是他!
但他打電話過去是有正事,便隻能壓下火氣和談序說:“是有一點小事。”
談序扯了扯嘴角,果然。
談厲清了清嗓子說:“你現在在雲城吧,江總是不是也在雲城,是這樣,我們家在雲城也有個小項目......”
談序眉毛微皺,打斷談厲的話,問:“你們找人跟蹤我?”
江時融的行蹤保密級别向來高,談家不可能查到,那就是從他下手了。
是他大意了,昨晚太急切,竟然出現了這樣的疏漏。
談序掐了掐眉心。
那頭談厲矢口否認:“怎麼會,不過是你姊妹在航班上看到了你,跟我說了一聲。”
談序信他就有鬼。
談厲随便找了個理由,也沒奢望能夠糊弄住談序,面上過得去就行,能讓這個逆子吃癟,他心中還有些得意,繼續說:“談家也是這次雲城招标的企業之一,這次負責這個項目可是你親哥哥。”
他語氣軟和下來,跟談序打感情牌:“你哥哥的能力你是知道的,就是運氣不好,這次招标是你負責,你知道怎麼做吧,我們是一家人,談家好了,你在江先生面前才更有面子不是?”
“我不知道,這次招标也不是我負責。”談序聽着談厲的話無動于衷,談厲和妻子生的婚生子,他16歲之前一面都沒見過,16之後見過幾面,眼高手低,貪财好色,對着他趾高氣揚,極盡羞辱。
不過也不是針對談序,那個正房少爺隻是單純讨厭每一個私生子和談厲的情人,但對談厲倒是一點不責怪,反而充滿孺慕之情,所以談厲花心,孩子多,但卻很喜歡、看重這個兒子。
談序不知道那個正房少爺是蠢還是壞,抑或藏拙,裝模作樣。
他都不關心。
談厲聽着他的話語氣一下激動起來:“怎麼,你不願意幫你哥哥?别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是江總手底下最得力的助理,江氏的二把手,隻要你發話,将那個項目給你哥,誰敢說一聲不是!”
“談序,我們辛辛苦苦将你養大,你要知恩圖報!而且我是你親生父親,他是你親哥哥,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真是腦子壞了,一點都拎不清,我跟你說,這次你一定要幫你哥,聽到沒有!”談厲自己越說越在理,理所當然地命令談序。
談序看着手表,時間已經過去4分鐘,他和談厲說:“談家怎麼養我的,花費了多少,在金錢上我早已還清。除了每個月給您的贍養費,其他的,我做不到。”
說完直接挂斷了電話。
他深吸一口氣,給負責這次招标的經理發消息:趙經理,這次招标,把談家踢出去。
他知道談厲說的是哪個項目,終究還是公器私用,但内心一點歉疚和掙紮都沒有,談家什麼水平人盡皆知,正常走招标流程也絕對輪不到他們。
每次不是找人就是送人,可笑得緊。
這樣的小項目自然不會是江時融親自負責,甚至沒過談序的手,江時融這次來雲城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