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菩提子了诶!來看看菩提子!”一聲吆喝劃破孔時逸的舒适區。
他起身往那地攤走去,周圍路過的人也駐足觀望。
那攤販瘦精精的,剃着個光頭,身上穿着藍色的短袖和黑色的緊身收腳褲。看着那張臉,孔時逸腦子裡頓時崩出一個詞——賊眉鼠眼。
“來看看吧,這菩提子是今年結的,就那兒長的那棵菩提樹結的,都是開過光的!大哥大嫂買一點吧!買回家做個裝飾,辟邪哩!”
孔時逸聽見旁邊一個年長的阿姨低聲罵了一句“切,騙人的。”
看着這些菩提子,孔時逸心裡瞬間就有張舸洲的形象了:人高馬大,少年正氣,一身玄衣,手戴菩提,了蒼生之苦,戒世俗之欲。馬上驚弓百步穿楊,腳踏飛沙一劍血光。
孔時逸當即買下一串,花了103塊錢。
等他轉身望石凳走去時,就看見一隻手拎着袋子,一隻手拿着手機的婁雲齊。
沒等婁雲齊開口,孔時逸忙道:“剛剛去買菩提去了,看。”孔時逸将手裡那串菩提子提起來。那老闆說是叫什麼星月菩提。
婁雲齊看了一眼,點點頭。
“那老闆說是這菩提樹今年結的,本來要賣256,看我爽快,就收我103了,說在佛教裡是個好數字。”他看着婁雲齊,總覺得他像是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
“走吧,等會兒到中午就熱了。去不去吃齋飯?”婁雲齊拽了一下孔時逸的袖角,“往這邊走。”
身後賣菩提子的叫賣聲還在繼續,此起彼伏中的還有算命的,賣果子的,講價的。
等他們爬到了盡頭,就像有結界似的,将所有的喧嚣隔斷在了長階之下。
“你想去求什麼?”婁雲齊看他的時候要低一些頭。
事實上他們兩個差不了太多,他自己有一米八一,估計婁雲齊有一米九。但他這種低頭和自己說話的模樣,讓人很有安全感。
至少讓他暫時忘了這人第一次看見他叫叔這茬了。
“你很了解嗎?……求事業吧。”孔時逸道。
本來此行的目的便是讓張舸洲順利“出生”。
玄朱寺真的很有孔時逸想要的感覺。雕梁畫棟,綠樹朱牆,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他們拜的佛約有五米高,渾身充斥着歲月的氣息,雕像眼眸微垂,嚴肅莊重,如此靜靜地俯瞰人間。
莫不是現在正站在佛前,他都想掏出手機記錄靈感了。
他和婁雲齊跪在佛前,拜佛的姿勢都很标準。
是了,縱然沒有神佛,他們存在于凡間,被供在高位,總是有道理的。
等他們出門的時候,天已經熱起來了。婁雲齊又将孔時逸拉到香爐鼎前,插香,一個香爐鼎雲霧缭繞。
孔時逸受不了那麼大的煙味,咳了一下清嗓子,就被婁雲齊聽見了。
“我來插?”婁雲齊低頭問。鼎的另一頭是一個阿姨在扯着嗓子大聲呼喚着她的姐妹。
孔時逸搖了搖頭,自己将手中的香插了上去,頂上的香灰随之落下,他條件反應地顫了一下手背,香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沾了一些在那剛買的菩提上。
“燙着沒?”婁雲齊問。
孔時逸覺得婁雲齊照顧他就跟照顧小孩兒一樣。他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有心,反正孔時逸心裡冒出了種逆反心理。
他搖了搖頭,面色凝重,也沒和婁雲齊說話。
他的大腦飛速分析起來:從第一次和婁雲齊見面,到去婁家,去理發,去吃火鍋,在車上,去實驗中學門口……
孔時逸以多年分析人物性格的經驗審視着每一個相處的片段。這個過程就像在給自己裹上一層利刺,抵擋着外部所有他不确定因素。
之後婁雲齊又領着他去點了油燈。一個屋子裡放着成百上千盞,豆大的一點星火,齊齊照亮了整個屋子。
婁雲齊沒再和他說話了。
孔時逸卻有一種婁雲齊是不是發現什麼的感覺。
可能是疑心作怪,孔時逸壓制住自己不要想太多。
婁雲齊帶他去吃齋飯。
半道上,婁嶽給他打來了電話。
婁嶽:“不回來吃飯吧?去玄朱寺玩兒那麼久?下午要不去商場玩兒玩兒?”
一開口問那麼多個問題,孔時逸一時不知道答哪個。“嗯,還在。中午不回來吃飯,晚上回來。下午再看,這會兒都老熱了。”
“噢那行,”婁嶽叉着腰站在角落裡,看着應付七大姑八大姨的柳姐姐——他媽,“商場有空調啊,你可以去奶茶店坐着完成你的工作……你帶西裝沒?”
“要西裝……哦,帶的有。沒帶電腦出來,就帶了U盤。到時候去網吧也行。其實也沒多急,手機也可以寫。”孔時逸背後的小樹擋了大部分陽光。斑駁的樹影上顯出一個人的輪廓。
婁雲齊就站在陽光下等着。孔時逸一擡頭,恰恰與婁雲齊對視。他昨天就發現了,這人的眸子是深棕色的,頭發是棕黑的,皮膚白得很健康,從他這個角度看,還能看見小小的絨毛。
婁雲齊真的很好看啊。改天讓他當主角。孔時逸想,并将這個心中内定的主角劃到了“求财君”筆下。
等他們下去經過那棵菩提樹的時候,賣菩提子那攤販已經走了。
孔時逸沒吃過幾輪齋飯,覺得這頓特别好吃,默默在手機上記了一筆。
孔時逸聽取了婁嶽的意見,去了商場。他好幾個月沒回國了,一時缺一些東西,恰好也可以順路買點兒好看的。想到還要在這邊待幾天,孔時逸就多買了幾件短袖和牛仔褲。
短袖是純棉的一百一件,對比其他地方的短袖實在說不上貴。他找了一個角落裡的攤子買的,雖然不是什麼牌子,但他這種人,隻喜歡買舒服的,不喜歡花了那麼多錢還要受罪。
“你來兩件不?”孔時逸将手裡的短袖對着婁雲齊一頓比劃,愣的婁雲齊後腿了半步。
“我……我不要。”婁雲齊埋着頭看着自己的鞋帶。
孔時逸打趣道:“噢我懂,等女朋友給你買。”
事實上他就是想套話,想套一下婁雲齊有沒有對象。
不出所料,婁雲齊的耳朵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沒對象。”
小孩兒就是小孩兒,不禁逗。孔時逸感慨。
“怎麼沒有對象呢弟弟?你這種類型的,應該會有很多人追你才對。”
“一直都沒有人追我。”婁雲齊冷冷道。
嗯?怎麼會沒有呢?
回去問婁嶽,婁嶽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這個鋼鐵直男有個屁!他的第一封情書給我逮着了!”婁嶽笑得坐不住凳子,“他那會兒上一年級,我就去他們教室接他回家,然後看見他們班一個小女孩給他塞情書,他以為是給家長的,結果轉手給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