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郁今天是突然出了意外。
在放學鈴聲打響後,為了避免和人群觸碰到,他本來是打算留到最後一個再離開,但臨了他的皮膚饑渴症突然犯了。
是的,皮膚饑渴症。
這個病症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盛郁已經不太記得了,待在家養病的那四年還不算嚴重,但從昨天驟然接觸到大規模人群開始,症狀就愈演愈烈,及至剛剛,終于完全失控。
教室裡,盛郁臉貼在桌面上,又受不住地喘息了下。
想被人撫摸擁抱的強烈渴望像羽毛一樣一下下搔撓着身體,癢到不行,即便他再怎麼用力掐手臂,這股癢也停不下來,攪得人心煩意亂。
而就在盛郁難受的恨不得用頭去撞牆時,他耳朵忽然捕捉到了絲細微的開門聲。
……誰來教室了嗎?
盛郁昏昏沉沉,勉強睜開眼。剛睜開一條縫,就感覺到一道很高的影子覆蓋下來,與此同時,鼻間傳來點淺淡的皂莢味。
“……盛郁?”屬于男生的嗓音響起,很冷淡。
如驚雷炸響在耳側,盛郁猝然睜大雙眼。
“咚!”
沒想到現在還會有人來,他吓得一下彈起,動作太大,膝蓋直接撞上了課桌底,鑽心的疼痛立馬襲來。
“嘶……”
盛郁吃痛地捂住膝蓋,擡頭看向這位不速之客。
很眼熟,兩人早上才見過一面,是這個班的班長。
男生臉部輪廓線條立體,單眼皮,眼瞳深黑,居高臨下、垂眼看人時帶着點冷淡的侵略感。
這位班長看了看他,視線下移:“你……”
一見到人,身體裡剛剛好不容易被壓下來一點的不适立馬卷土重來,癢意爆發般的往外湧。
“我沒事!”盛郁咬牙,趕忙撸下袖子遮擋手臂上深深淺淺的抓痕,語氣很沖地問,“你可不可以離我遠一點?”
薄序微微挑起眉。
離近了,面前人的好相貌就更清晰了些。
微長順直的烏黑頭發貼在臉側,與蒼白的皮膚對比鮮明,眉眼漂亮,帶着點常年處于病中的脆弱感,但并不顯得可憐,反而很像朵貴而嬌氣的花。
此時嘴唇因為緊張而抿着。
“……”
半秒後,薄序輕聳下肩,依言退遠了點。
見人離遠了點,盛郁松下口氣,手支着課桌面勉強站起來,拉起連衫帽就想逃離這裡:“你讓一下,我要回家——”
話還沒說完,一條手臂攔在他眼前。
盛郁:“?”
薄序已經拿出了手機,單手按鍵,眼都沒擡:“你得去趟校醫院。”
薄序沒有關心同學的好心腸,不過既然早上老陶特意關照過,故而遇到了新同學疑似病情發作的現場,還是準備聯系老陶。
盛郁着急回家躺着,不耐煩,就想躲開這人:“我說了我沒事,你能不能讓……嗯!”
話還沒說完,聲音陡然變了個調子,呻/吟聲突得從喉嚨間洩出來。
薄序剛好抓住了他揮來的手腕,聲音不平不淡:“别動。”
陌生手指碰到皮膚的一瞬觸感像電流一樣流過全身,巨大的滿足感席卷而來,盛郁腿一軟差點沒跪下來,還好及時抓住旁邊的桌子。
大腦足足空白了兩秒,他才想起要揮開這人的手。
“啪!”
……
直到看着人慌慌張張跑出教室,身影完全消失不見,薄序才收回視線。
電話還沒打出去,他按滅手機屏,盯着剛剛被甩開的手看了幾秒,眼底微微盛出兩分疑惑,若有所思。
—
第二天一早,盛郁依舊長衫長褲、全副武裝的來到學校。
傳言那事還沒消,新同學又總是這麼一副打扮,班上的人看見他進來都安靜了一瞬,眼裡閃動着些許好奇。
盛郁拉低帽檐,悶着頭往最後一排走,把書包甩到課桌上,拉開椅子坐下。
第一節是早自習,他随手掏了本數學書扔桌上。
鈴聲打響,教室裡響起嘈雜的背書聲,盛郁視線猶豫了下,還是偷偷移到斜前方的男生身上。
坐在前邊的男生背脊挺直,後頸幹淨修長,黑發修剪得幹淨利落,此時正在默背語文古詩詞。
是那個昨天撞見他發病的人。
薄序。
盛郁剝了個口香糖放嘴裡,靠到椅子後背上,慢吞吞的開始嚼。
昨天的事又開始在腦子裡回放。
從發現自己得了皮膚饑渴症以後,盛郁沒有把這事告訴任何人,這種隻能依賴别人撫摸才能緩解的病症實在是太丢人了,他要臉,非常要臉,平時總能僞裝的很好。
除了昨天。
一想到昨天發病時狼狽的樣子被這人撞了個正着,自己還發出了那種聲音,尴尬和羞怒就一齊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