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突然想起來，劇組選景也是特意選在這片廣場的，因為這裡有從上世紀一直保留至今的老建築，飽經風霜的外觀更貼合原著的描述。

她忍不住放大照片，用目光仔細描摹那陌生青年的臉：“這也太絕了……怎麼有人能長成這樣……”

一旁喝奶茶的女孩瞥了她一眼：“你嘀嘀咕咕些啥呢，還喝不喝奶茶了。”

女生如夢初醒，匆匆關了相機，接過奶茶：“……咳咳，沒事沒事，就拍了張挺滿意的照片……這是左哥給咱們買的嗎？”

“對呀！左哥老是這樣……”女孩咬着吸管，“左哥真的很溫柔，不知道最近那些黑熱搜有沒有影響到他……唉，肯定影響到了，真煩，那幾個看面相的博主完全是在吃人血饅頭啊！還有那個什麼塔羅牌博主，居然說左哥會因為家暴失去唯一的愛人！别太搞笑！”

“那種東西看個樂子得了，每次隻要有明星被黑上熱搜，什麼亂七八糟的蹭熱度的就都來了，咱們都理智點，别被人利用了……哎？！那個是左哥吧！穿棕色夾克的那個！”

“我靠我靠！是是是——絕對是，左哥這造型，怎麼這麼流浪漢哈哈哈哈，但還是好帥！”

另一邊，汪石邊帶路邊介紹這次劇組要拍攝的内容。

“《遺失的真相》分為上中下三卷，我們劇組拍的就是上卷，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過這本書，這書其實還挺有名的，幾年前還拿了新銳作品獎，作者寫這本書的時候才二十多歲。”

“書的主角是一個頹廢的陷入人生低谷的私家偵探，開局第一個案件就是他調查過的婚外情業務的當事人自殺，主角作為死者生前最後一通電話的聯絡人被警察找上門，緊接着死者的丈夫就在網上直播控訴主角欺騙他妻子的感情謀财害命……”

汪石沒有說得太詳細，基本都是網上能查到的原著部分：“……上一個案件是溫泉酒店的死亡通知案，我們是直接在橫店那邊搭景拍攝的，這次來江城拍的差不多是咱們這部劇最後兩個案子，估摸着用不了一個月就能殺青了。”

江漱陽注意到劇組的拍攝設備團團圍繞着一條曲折的路線鋪開，他有些好奇：“汪導，那條路是打算拍什麼？”

汪石：“噢，差點忘了說這個，這就是咱今天重點拍的内容，就是主角的一段追逐戲，也是整部劇最能體現主角帥氣的一段戲，說白了就是跑酷！”

“啧啧，我當初把左宥放進主角的備選裡就是因為他在那啥運動飲料的廣告裡跑酷跑得賊他媽帥！這段戲我老早就想好怎麼拍了，就是要一鏡到底才能拍出追逐戲的刺激和帥氣。”

他摸摸下巴，像是回憶起什麼畫面：“本來我其實沒考慮真的讓左宥來演主角的，因為左宥那張臉吧，有點太帥了，帥得不太現實。原著裡關于這個主角的外貌描寫大概是說‘收拾幹淨勉強能看出幾分小帥’——這和左宥有半毛錢關系嗎？！不過他試鏡效果說服我了。”

汪石看到江漱陽眼裡的好奇，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眯眼：“你待會看到他本人就知道了！”

說話間，太陽已然從雲叢後探出一半。

一個穿棕色夾克的高個子男人朝這邊走來，他留着半長黑發，淩亂得像是從未認真打理過的模樣，走路時微微佝偻着背，氣質有些陰郁消沉，給人一種熬夜酗酒的頹廢感。

江漱陽最先注意到他，在目光轉過去的那一刻，他下意識停頓，不自覺微微挑眉，像是看到什麼有意思的畫面。

他審視般地用目光掃描了男人全身上下，專注得不放過一絲細節。

沉默寡言且有煙瘾的私家偵探，有些神經質，或許有心理疾病——看上去是這樣的角色。

江漱陽當然認出來這是左宥，但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左宥的演技上。

無論是網上的評論，還是周圍人的分析，總是告訴他——左宥的長相限制了他在演員這條路上的進一步發展。

江漱陽能夠理解這些看法，但僅僅站在“偵探”這個角色的角度，他莫名覺得，或許很多人低估了左宥的潛力。

對于大多數非偶像劇的角色而言，左宥過于精緻且富有沖擊力的長相很容易壓住角色本身的特質，太好看的臉會奪走觀衆對角色面部情緒和人設特質的注意力，這就導緻觀衆需要更長的時間來認知角色和融入劇情。

但眼前的左宥似乎成功“壓”住了五官的攻擊性。

人們看到他的第一反應不會是“這個帥哥穿得有點奇怪”，而是“這個男人看上去過得不好”，這是很微小的轉變，但也并不容易。

一位合格的演員能夠用他的表演給予觀衆更充足的想象空間，而不會拘泥于好看帥氣之流。

一個穿棕色夾克的男人能讓人聯想到多少故事呢？

——他不愛說話，他很聰明，他喜歡默默觀察，他不好相處，他生活窘迫，他遭遇過嚴重打擊，他與這世間格格不入……

如此種種，而不是——他好帥。

或許等一系列觀察下來後，在劇情推進的某個特寫鏡頭中，觀衆才會豁然發覺，這個不拘小節得跟個流浪漢似的私家偵探居然長得還挺好看的？

江漱陽心想，原來這就是在現場觀察演員和看電影寫影評的區别嗎？或許是因為電影是導演通過鏡頭講故事，而現場則是他自己直接看？

江漱陽并不知道，當他認真觀察某樣事物時，他的表情冷靜得近乎漠然，叫人感覺不到任何情緒波動，像持有手術刀的醫生，理智平靜地剖析目标的皮肉和骨骼。

大多數人都會對這樣的目光感到抗拒和不适，被這雙漆黑的眼睛盯着，總有種自己變成砧闆上的魚任人宰割的錯覺。

但左宥卻不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