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女王的默許，席宸一連在溫斯莊園待了近一個月時間。

這段時間以來，除了第一次跟溫斯公爵讨教被打到在房間裡養了兩天傷外，接下來的日子，席宸每天雷打不動跟柏一起到試煉場，接受溫斯公爵的指點……或許說單方面吊打更合适些。

溫斯公爵下手從不客氣，每次都把席宸教訓到剛剛好能在第二天爬起來，卻又在當天痛得幾乎動不了一根手指頭的地步。

又一記“神降”落下時，席宸被砸得簡直頭皮發麻，忍不住向溫斯公爵叫停：“為什麼總是這招，能不能換點别的？”

他是人，又不是試煉場上的活靶子。

溫斯公爵一臉被冒犯到的冷笑：“老子用什麼方法教你也有意見？有本事破了這招，敵人在戰場上可不會由着你的性子，讓你挑選打法。”

說罷接二連三道“神降”落了下來，席宸還沒來得及後悔，已經被對方徹底撂倒在了地上。

這次實在是打得很了，溫斯公爵冷着臉走出試煉場時，對旁邊等候的柏道：“去扶他一把。”

柏皺着眉頭走進場地，小心将席宸扶起，看了眼他身上新舊傷疊加的痕迹，不忍道：“明天休息一天吧。”

席宸搖搖頭，即便疼得呲牙咧嘴，也不忘順勢倒在柏的懷中占便宜：“沒那麼嚴重。”

路德皇帝繼承給他的那部分力量作用于魔法血脈，幾乎在肉眼可見地提升他修複傷痕的速度，并且随着傷痕一次次愈合，那力量逐漸融入他的體内，如換骨洗髓一般，席宸能明确感知到自己魔力的提升。

所以盡管痛得要死，他也甯願忍着。

當然順勢還能在柏跟前賣賣慘。

柏已經習慣了席宸這些日子時不時就想往自己身上黏一會兒，沒了初時的不适和生疏，他任憑對方沒骨頭似的在自己身上挂着，聽席宸心有戚戚道：“你跟你外公學魔法的時候，他也會這麼對你麼？”

柏沉默了一會兒，說：“沒有。”

他外公教習魔法的手段的确嚴厲，但也從未下過像對席宸這樣的重手，從善意的角度來說，溫斯公爵或許是在幫助席宸消化路德皇的那部分賜予，但從客觀角度……裡面多少也夾雜了點私憤。

席宸發出一聲委屈的哀嚎。

柏其實想寬慰他：“或許我外公早知道我會是個Omega，自然不會像對你這麼嚴苛。”

席宸的哀嚎卡在嗓子裡，神色裡蓦然閃出些愧疚：“小柏……”

柏怔了一下，幾近釋懷地笑笑：“說笑呢，外公若真不肯花心思教我，當初怎麼可能還在對決場上壓你一籌？”

“……”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你當時拼了命跟我打。

席宸把這句話吞下去，想到柏當時面臨的處境，有些不是滋味地捏了捏柏的手。

柏轉移話題道：“我最近研究了幾套适合作戰用的陣法，抽空一起看看？”

柏說的是機械魔法武器研發的事。

他的确有在好好考慮席宸幫他撿拾的這份理想和人生方向，并在初步探索和研究之後，覺得這未必不是一條他想走的路。

他對魔法的追求并不僅僅隻在“聖法師”這個名号上，柏之所以想成為聖法師，是因為這個頭銜足夠包涵了他曾經想要的那些：身為安路易斯家族血脈的榮譽與使命，能夠捍衛帝國與家族的強大魔法。

但就像機槍坦克的發明取代冷兵器，一旦新興武器颠覆了傳統魔法師的存在，聖法師或許也僅僅隻是一個名頭而已。

新興武器的出現并不是一個好兆頭，西魔法帝國看似安穩，實則危機四伏。

席宸大概率有同樣的憂慮，所以才在這件事上早早下手，而他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柏，或許也并非僅僅是對柏的補償而已。

帝國曆任王妃的職責無外乎相夫教子，柏以為自己必須要做這些，但事實上，此刻的他後知後覺意識到，席宸從未對他提過這樣的要求。

……

兩人離開了試煉場。

傍晚，柏吃過晚飯回到自己房間，洗漱完在床上睡下，翻來覆去了一會兒，覺出身體裡湧起一陣緩慢而煩熱的躁動。

幾次發.情期的經曆，柏大概也了解了自己的身體狀況，他打開燈，起身去翻床頭櫃子裡的抑制劑。

抑制劑是席宸之前送來的，還剩兩支。

柏猶豫了一會兒。

離暑假結束還有小半個月的時間，未來在學校難免遇到什麼狀況，而席宸此刻就在這兒住着……抑制劑或許該留到更加必要的時候。

提取信息素是一個微創手術，對席宸來說，也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柏将拿起的抑制劑又放了回去。

都已經到了這地步，以他跟席宸如今的關系，實在沒什麼好扭捏和矜持的……

他起身披了件外套，打算到席宸的房間——那間客房離他卧室不遠，就在走廊另一頭。

但柏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他下意識看了眼牆上的挂鐘。

夜裡十一點多，接近淩晨。

溫斯莊園有外公布下的法陣，若被他老人家發現自己這個點兒進了席宸的屋子……啧。

溫斯公爵雖然一力促成了這場婚事，但因為橫豎看席宸不順眼，始終秉持着一副“小兔崽子敢動我外孫老子早晚廢了你”的敵對架勢。

席宸在溫斯莊園住了這麼久，最膽大包天的行為也隻是背着溫斯公爵跟柏輕輕抱一會兒，餐桌上不小心碰了柏的手，都會被溫斯公爵冷咳一聲警告。

如此想着，柏默默放開了門把手。

他怕自己外公一時上頭，第二天在試煉場上把席宸打殘掉。

想了想，幹脆用手機給席宸發了條消息，問：睡了嗎？

『守序巫師』：沒有。

『守序巫師』：怎麼，睡不着？

柏跟席宸最近的線上聊天不多，同在一個地方住着，偶爾的閑聊都集中在夜裡睡覺前的時間——溫斯莊園的作息遵循溫斯公爵的生活規律，六點吃完晚飯，七點散步，八點是雷打不動的洗漱睡覺時間。

席宸對這種老年人作息很有意見，私下裡沒少跟柏吐槽。

正琢磨着柏睡不着的話可以打個視頻電話，忽然手機“嗡”的一聲，席宸看到柏又發來了一條消息。

『柏』：我需要你的标記。

席宸怔了怔，盯着那條消息看了半晌，反應過來後立刻從床上坐起，正要從房間走出去，但緊跟着又收到一條。

『柏』：你别過來，到你房間東側窗戶那邊，能看到對面屋頂附近有一座瞭望塔嗎？用空間轉移到那兒去。

『守序巫師』：？

『柏』：不太好解釋……總之我在這兒等你。

席宸一頭霧水地走到柏所說的東側窗戶，往外看了一眼，透過玻璃，看到對面穹隆造型的屋頂旁邊的确有一座瞭望塔。

今晚剛好是滿月，月光将莊園裡的景物照得透亮，他看到瞭望塔頂端的塔台上有一圈石砌的護欄，柏近似雪白的身影在月光下熠熠發亮。

雖不解，但席宸很快施展魔法出現在了柏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