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睜眼說瞎話。他默默瞥了一眼棺材裡躺着的、還未成型的江譯卓,又看向莊儀,不知道該說什麼。憋了半天,他憋出一句:“我是為你們好。”
莊儀:“……”
莊儀款款走到棺材旁邊,看着那一隻空碗,眉心皺了皺:“是不太好看啊。”
“媽,”江辛音色有些煩躁,遊戲也不打了,“你動它幹什麼啊,又不是沒有狗糧了。”
莊儀還是不甚在意:“它餓了一天,我也忘了喂了,回來的時候看見它往肉上啃了一塊,索性就把那半塊分給它了。”
說完,莊儀回過身,看向江辛:“你爸死都死了,死人哪會吃東西。”
江辛卻仿佛知道點什麼似的,額頭都有些汗冒出來:“我去再弄一份貢品,應該還來得及。”
“用不着,碗裡又不是沒有了!”莊儀強勢地拉住江辛:“什麼時候你也跟那小雜種一樣成天神神叨叨的,這世上哪有鬼?”
四周安靜地可怕。
江準皺了皺眉,直覺不好。果然,江辛話音剛落,客廳天花闆上的吊燈就滋啦一聲,開始忽閃,棺材前面燃着的蠟燭猛烈跳動,夾雜着霧氣的陰風一股股吹了進來。
莊儀和江辛都倒抽一口冷氣,慌張地看着四周。江辛哆哆嗦嗦道:“哪……哪扇窗沒關嗎……”
天氣太冷了,所有門窗早已緊閉。風是從哪裡吹進來的?!
“别……别怕,”莊儀一邊緊緊摟着江辛,一邊顫着聲音道,“别怕,我讓劉姐去買桃木和大蒜了,先……先去廚房拿些面粉撒下去……”
“啊!!!!”
客廳閃爍着的吊燈突然熄滅,天花闆四周的一圈小圓燈緊随其後閃了兩下,接着客廳陷入徹底的漆黑。視覺的盲區讓人陷入無盡的恐慌,棺材前的兩支蠟燭卻在這個時候簌地又重新點亮。
莊儀和江辛猛地扭頭,棺材前低着頭的黑影擊潰了她最後的心理防線,整個人往後倒。
“媽!”江辛連忙扶住,但就連他自己腳步都是虛浮的。
“你們倆上樓,找一間他沒住過的屋子,把門反鎖,”黑暗的環境好像完全影響不到江準,他把桌子上的袋子扔到江辛身上,“這個挂在門口,快走。”
江譯卓動了動脖子,擡起眼,仿佛還沒适應自己現在魂魄的狀态,稍微扭扭頭身體就控制不住地飄。
江辛和莊儀卻以為他要過來了,連連後退,腳步踉跄。莊儀氣息止不住地抖,抓緊了桃木劍,又唰唰從袋子裡拿出一隻盒子抖着手遞給江辛:“這……這是黑狗血,快拆開,潑他!”
江辛穩住發抖的雙手,悉悉索索拆了了一陣,可那包裝盒卻也見了鬼似的,死活拆不開,江辛一頭冷汗:“拆不開!”
“上樓。”江準似完全不慌,聲音一如既往平淡清冷,慢慢地朝江譯卓走過去。
江辛驚訝大喊:“你不要命了?!”
“走,阿辛,我……我們上樓!”莊儀早已不複優雅莊重,拖鞋也被甩掉了,拉着江準奔向樓梯。江辛一邊順着莊儀往樓上去,一邊回頭沖江準喊:“這個時候你就别犯倔了,你到底要幹什麼?!”
“别管他了,快——”聲音在二樓戛然而止,随即,極度驚恐的尖叫響徹整個二樓。
江準眼皮一跳,扭頭看向樓梯,樓梯上的莊儀和江辛滿臉憔悴,跌跌撞撞地下樓:“鬼打牆……鬼打牆!”
江準快步走過去,三兩步上了樓,隻見原本是卧房的二樓竟然也變成了靈堂,那裡擺着江譯卓的棺材!
一時間分不清一樓二樓哪個是真正的江譯卓,江準看了眼癱在樓梯拐角不上不下的母子倆,上了樓,眉眼淩厲,沖着棺材揮手一劈,源源不斷的黑霧霎時間從他身上溢出。
原本燃着的白蠟燭火苗一跳,被黑霧全部吹滅,完全漆黑的環境卻根本影響不到江準視物,隻見他手一攏,原先四散開在棺材處的黑霧順勢收縮,越收越緊,不多時就将整個棺材裹了進去。
而那黑霧,在碰到棺材的瞬間竟化了形,變成一張濃密的黑色大網,收緊的同時甚至能聽到棺材被腐蝕的沙沙聲。
片刻,棺材消失,二樓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江準面無表情地走到門邊開了燈,淡聲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莊儀倚靠在牆角,雙眼緊閉,還沒醒,江辛驚恐地看着樓上亮起的燈光和倚在門邊一臉淡然的江準,聲音發顫:“你……你……”
卻見江譯卓飄了過來。
江辛立刻閉嘴,抱着莊儀死命往角落裡拖。誰知江譯卓根本沒理他們,徑直上了樓,嘴角牽出一個詭異的弧度,音色暗啞:“小準,前幾天我讓你去後園找我一趟,你怎麼沒去啊?你去哪了?”
江準絲毫不懼,垂着眸轉了轉左手手腕上的紅色手串:“我去哪跟你有什麼關系。”
江譯卓卻一改往日對他疏離暴躁的态度,沙啞的聲音伏低做小:“小準,爸爸在後花園碰到了很可怕的事情,隻有你能幫我了……”
江準:“你人都死了還有忙要幫?”
江譯卓:“……”
他竟也不介意江準的不禮貌,依舊低聲下氣地求:“算爸爸求你了,跟我去後園一趟好不好?”
有點不正常。江準眉心皺了皺,但因為他本身對情緒不敏感,也體會不出究竟哪點不正常。他看了眼江譯卓半透明的身形,又看了眼牆上快淩晨一點的挂鐘,松口道:“等白天吧,我去看看。”
“不行,現在去!”江譯卓卻着急了,沖動地想要靠近江準,卻被又猛然刹住步子,身形往後踉跄了好幾下,仿佛被什麼東西或者力量強行壓制了一樣。
愣了愣,江譯卓嘴角勾起了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度,随即恢複正常,後退了兩步,哀求道:“小準,你看我這身子透明成這樣,你要是今晚不去的話,我連胎都投不了就得魂飛魄散!”
“這麼些年我這個當父親的确實沒有盡到對你的責任,沒有讓你感受到溫暖,但你扪心自問,我也從來沒有虐待過你吧啊?吃穿用度沒一樣克扣過你的,好歹也養了你二十多年,你就幫我這一次行嗎?”
江準眉心微微松動,正要張口,突然感受到了腕上傳來的熱意和震感。他擡手,果然是手串上那顆血紅的靈珠在震。想了想,江準把衣袖往下拉了拉遮住手串:“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