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校園裡,玩家們步履匆匆地走在通往教職工住宿區的路上。
根據陸嶺給出的情報,那裡是楊槐最有可能的藏身地點。
後半卷電影母帶的下落有了線索,這本該是件讓人高興的事。可事實是,除了謝易,其餘所有人全都一臉垂頭喪氣,周身氣壓低沉。
教師宿舍,還是周老師自殺過的那間。
聽着就很晦氣!
若非逼不得已,誰願意去這種地方?
如今大家都學乖了,沒人再說“該不會鬧鬼吧”之類的話,但從彼此如喪考妣的神情之中,完全可以看出他們的内心所想。
唯獨謝易,漂亮的眼睛壓成兩彎月牙,牽着陸嶺這條人形帶路犬,步伐輕快地走在隊伍最前方,任誰都能看出他的心情不錯。
天色越來越暗,潮悶的空氣令人呼吸不暢。
學校裡的路燈遲遲沒有亮起,整座校園陷入了一種僵死的灰黑色調中,就連路邊經過的學生NPC看上去也不再似白日那樣光鮮,反倒像是一抹抹虛浮的遊魂。
似乎走了很遠很遠,又似乎隻過了片刻,陸嶺停下了腳步。
“到了。”他指着前方。
謝易擡頭看去,隻見幾棟暗紅色的高樓正湮沒在暮色盡頭,在潮濕霧氣中若隐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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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學院的教職工住宿區和校園之間以一道黑鐵栅欄牆相隔,兩片區域雖緊挨着,彼此卻并不相通。
正常來說,要想進職工住宿區,需要先離開學校,沿着外面的馬路繞一圈,再從另一側進入住宿區内。
但對于玩家而言,這條路徑顯然是不通的。
遊戲副本并未生成校園以外的内容,玩家們看不見校門外的馬路,隻能看見一片虛無的迷障。
要想進入職工宿舍,方法有且僅有一個。
翻牆。
謝易站在栅欄牆下,雙眼發亮地盯着對面。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周老師生前的住所參觀一下了,他搓搓手,輕呵出一口氣,随即向上輕盈地一躍。
腳蹬住栅欄借力,雙手攀住上方橫杆,頃刻之間人已經上到了圍牆最高處。
衆人:“……”
太靈活了!太熟練了!簡直像是剛從班房裡放出來的!
唐程莫名有種替謝易做賊心虛的感覺,沒忍住偷偷瞄了彭虎一眼。
這位自稱是警官的男人此刻沒什麼異樣的反應,隻是半眯着眼,仰頭望着謝易,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群人在栅欄下方圍成一圈,隻有陸嶺被排擠在人群之外。
不在狀況内的NPC同學對玩家們無法離開學校的窘境一無所知,線條硬朗的蜜色臉龐顯現出幾分疑惑,張口問道:“為什麼要翻牆啊?”
他帶着他們來這裡,本意是想抄近道,走邊上的小門離開學校。
“翻牆很容易被發現的……”
在陸嶺說出第一個半句時,徐列的眼睛便一瞬間瞪大了。
在來之前,他們警告過陸嶺不要亂說話。
但顯然,陸嶺沒能理解那句語焉不詳的告誡背後真正的含義。
徐列伸手,想去捂陸嶺的嘴,但沒來得及。
陸嶺的後半句話還是冒了出來:“這附近巡邏的教工抓人很厲害,被他逮到的話,我們就慘了。”
——那個死老頭一定會追着我們不放,就像惡狗出欄一樣,恨不得咬死所見到的每一隻獵物。
“啪”的一聲,徐列的手成功落到了陸嶺的嘴上,黑皮青年露出困惑的表情,口中發出叽裡咕噜的模糊響聲。
然而一切為時已晚。
就在下一秒鐘,占據了視野制高點的謝易忽然發現,有一道極其晃眼的強光,正順着遠處的道路迅速貼近。
伴随而來的還有一聲沙啞的怒吼:“喂!!那邊那幾個,在——幹——什麼呢?!”
謝易瞳孔蓦地一縮!
不帶任何猶豫,他用比剛才更加靈活數倍的身形自牆上一躍而下。
好在這遊戲足夠講究,他剛過腿根的短裙裡還套了條南瓜安全褲,這才不至于屁股漏風。
蹿下牆頭的謝易一把薅住還呈懵逼狀的唐程,如同一道迅捷的閃電,呲溜一下,頭也不回地跑遠。
隻留下一道被風拉長的喊聲:“還愣着幹什麼?”
“快——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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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鏡頭那端,負責記錄分析直播内容的研究員們甚至沒反應過來究竟出了什麼事。
不過一眨眼間,所有屏幕上的玩家全部開始拔足狂奔。
謝易完全沒考慮過“NPC人在栅欄那邊,能不能翻過來追他們”這種小兒科的問題,隻管鉚足了勁,一路向前沖。
副本當中,一切皆有可能。
果不其然,還沒跑出多遠,陣陣沉悶的腳步聲就從身後直追而上。
謝易邊跑邊回頭,看清了身後追兵的模樣。
他穿着灰撲撲的衣裳,身材矮胖,褶皺遍布的老臉上滿是橫肉,每跑動一步,都會同時發出吭哧吭哧的喘息聲。
夜風将他身上古怪的味道帶到玩家們鼻端,那似乎是油脂、汗液、香燭和某種腐肉混合在一起的氣味,熏得衆人幾欲作嘔。
從外表看,實在很難讓人相信這會是一個行動敏捷的人。
可在遊戲世界,邏輯這東西就不存在。
嘶吼着的教工一路急逼過來,肥胖的雙腿撲騰着,身體幾乎舞出殘影,速度快得驚人,轉眼間就又往前蹿出一大截。
晃動的手電光照亮半面夜空,也讓衆人無所遁逃。
鐘天扭頭一看,差點崩潰:“艹他大爺,這是什麼旋風老頭!”
跑得也太快了,遊戲這是逼着人死啊!!
就像是聽到了玩家的咒罵,遊戲廣播适時響起:
【當前副本有玩家觸發B級boss:變異教工】
【敬業的教工先生會抓住每一個不聽話的壞孩子!
奔跑吧!行動起來!記住,務必要在被追上之前沖進學生宿舍裡!】
在這種時候響起的廣播,無端端透露着一種幸災樂禍般的惡劣,但起碼為玩家們指了一條逃生的明路。
衆人提起一口氣飛奔,絲毫不敢松懈,任由額頭汗水狂流。
然而,危險還遠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