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夜看着謝易,沒有動。
謝易擠出一個帶着點讨好的誇張笑容:“老公?”
“……”
遊夜深深看了謝易一眼,長睫下斂,默不作聲地将被子往自己這邊拉了點。
謝易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個厚着臉皮硬認來的便宜男朋友還挺好說話,謝易毫無心理負擔,美滋滋地占據了空出來的那半張床。
隔着薄薄一層床闆,頭頂窸窸窣窣的響動聲正在逐漸變大。
怪物好像是意識到了不對,發絲纏繞而成的觸手竟順着牆壁,緩緩向下方爬來。
它們先是向距離更近的遊夜探了過去,半途中似乎發現目标出了錯,晃了晃,換了條路徑,轉而又對準了謝易所在的方向。
還真是執着,謝易無聲歎息。
看來今夜注定要打遊擊戰。
他活動了一下手腕,準備在發絲阻擋去路之前再次爬回上鋪。
脆弱的鐵質床架在他身下咯吱咯吱作響,遊夜皺着眉頭望着他,在被來回折騰一晚上和另一個選擇之間做着心理鬥争。
片刻後,忽然開口:“躺下。”
簡潔明了的兩個字。
謝易不太明白遊夜這樣說的目的是什麼。
莫非這人真的有保命絕技,而且良心發現了,準備連他一起罩着?
他扭頭盯着遊夜,青年薄唇緊抿,一言不發,并不準備多解釋的樣子。
謝易:“…行吧。”
NPC突然發話,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回想起來,從遊戲開始以後,遊夜所顯現出來的立場一直是中立偏向于玩家陣營的,他應該不會害他。
而且那些頭發絲行動遲緩,謝易還有大把時間可以耽誤。
謝易沒有想到的是,他剛一躺下,遊夜立刻就掀開被子将他裹了進去。
帶着侵略性的薄荷木冷香兜頭襲來,瞬間盈滿了周遭的空氣,謝易被卷入了狹小的空間裡。一隻溫熱的手按住他的後腰,将他往懷中帶了帶。
“?”
謝易有點吃驚地仰起臉,身體下意識地扭動,想要掙脫束縛。
耳旁響起遊夜幾近氣聲的低低警告:“噓,不要動。”
直到此時,遊夜才蓦地意識到,他似乎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懷中少年和他之間的距離實在過于貼近,這樣的咫尺之隔,幾乎鼻尖對鼻尖,兩人無聲地對視。
其實根本看不清對方,被子裡太黑了。心大如謝易完全沒覺察出身旁之人身體的僵硬,一心記挂着被子外面的情況。
視線受限,聽覺就變得格外敏銳,謝易感覺到,蔣慕和的動靜好像真的變小了。
這樣能行?謝易有點高興,躺着總比到處爬要舒服。
“它怕你?”他問遊夜,語氣中含着滿滿的期待,那是對于即将獲得線索的渴望。
對面的人動作幅度極小地搖了搖頭:“應該不是。”
“……”
一個讓人失望的回答。
謝易:“那你怎麼知道這樣能騙過它?”
“我不知道。”遊夜道,“試試看而已。”
蔣慕和,做人的時候就不聰明,他賭它變成鬼了會更蠢。
他把謝易藏了起來,讓蔣慕和以為床上隻有他一個人。
至少結果看起來還不錯。
任務危機暫時解除,謝易心情大好,但他是個閑不下來的人。既然不用管蔣慕和了,他便立刻将注意力全部轉移到了遊夜身上。
“真的?我不信,你肯定是知道點什麼。”
謝易開始使詐,他覺得遊夜的反應不太對勁。
他表現得太平淡了。
午夜,腐爛的室友,蠕動的發絲。無論哪個關鍵詞單拎出來都足夠吓到人,更何況所有buff全疊加在一起。
遊夜在親眼目睹了蔣慕和的異變以後,不僅還有閑心幫謝易想對策,本人更是鎮靜到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改變一點。
就像是,早就看慣了此類場景似的。
相比較而言,陸嶺平時也是個面無表情的拽哥,可之前見到校工鬼的時候叫得連小舌頭都快露出來了。
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樣子。
謝易已經漸漸适應了被子裡的光線,可即便如此,要想看清遊夜的表情還是有點困難。
他又往遊夜身上擠了擠,仰起臉,眼都不眨地盯着遊夜。
兩人身體的每一絲線條都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
遊夜呼吸微窒。
謝易對此渾然不覺,還在锲而不舍地追問:“你以前也見過……它們這樣的?”
“……”
遊夜靜默片刻,道:“沒有。”
“那——”
遊夜忍無可忍。
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謝易的額頭上,将懷裡的腦袋輕輕推遠了一點:“睡覺。”
謝易:“……”
嗤。
被窩外面有個鬼還能睡得着,您也是個奇人了。
NPC拒絕交流,玩家隻得悻悻地閉嘴。
被窩裡再度安靜下來。
正常來說,身旁躺着一個陌生人,還是恐怖遊戲裡的NPC,無論如何都該讓人感到緊張才對。
但不知為什麼,謝易卻莫名覺得十分放松。
這個算不上溫情的擁抱帶給他一種無來由的熟悉感,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被放進冷水鍋裡煮着的螃蟹,熱氣緩慢的蒸騰,侵蝕着他的意識,現在他的殼已經開始慢慢變紅了……
這次是真的困了。
眼皮沉沉地墜下。
……
隔天早上,謝易醒來的時候,渾身的骨頭都在發痛。維持一個姿勢躺了太久,關節像是上了鏽。
身旁傳來灼灼熱意,有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耳廓。他迷迷糊糊地睜眼,聽見熟悉又陌生的詢問聲,嗓音還帶着晨起的喑啞:“醒了?”
謝易蓦地睜大眼。
他從床上一躍而起,這時是清晨五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