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喊戛然而止,爆炸聲嘭地響起,無數的啤酒蓋炸出,像噴泉一樣,叮叮當當掉了一地。
一個啤酒蓋晃悠悠滾在光滑的金屬地闆上,撞到了白鹄腳,碰瓷般,打了個轉,朝上倒下。
工作人員保持着萬年不變的微笑,道:“很遺憾,你們沒有抽取到特殊獎勵。”
同時,“叮”一聲,第一個729時過去了。
這場鬧劇出現得莫名其妙,結束的也莫名其妙。
無論究竟如何,啤酒肚是演員這件事無可置疑,但他的态度太過奇怪了。
盡管之後細細盤查他也總會被揪出來,可他就這樣無理由地慌張爆出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不對勁,總覺得像是被誰操控了一樣。
這個時候,隻有還在打轉的啤酒蓋還在敲着響。
原本因為那些夢幻色彩而緩和的氣氛,全都凝固住了。
雖然爆炸出來的不是血肉,但那錐心泣血的話深深紮根在了他們的腦子裡。
這到底算不算合力謀殺了一個人呢?
他們真的是兇手嗎?
他們殺死了一個人嗎?
他們才剛剛離開外界不到半個小時,才隻是這樣短的時間。
沒人會做得到在這半個小時的時間,甘願從社會良好公民成為一個殺人犯,盡管那也許不是人。
沒人說話,車廂内很安靜,安靜得能聽到周圍人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聞述坐在座位上,望着那一地的淩亂。
有童真的水晶寶寶和海綿球,有飄到鮮血處沾上紅色又被吹來的彩帶和花瓣,也有剛剛出現的啤酒蓋。
幹淨和整潔不再是車廂裡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混亂。
無序的混亂。
這種混亂不僅是在車廂的外觀上,更是在車廂内看不見的、無形的思想鬥争上。
愧疚的、無措的、驚懼的、逃避的,種種不安的情緒蔓延着,籠罩在這片金屬罩子内。
聞述的神情冷淡,出神地盯着一個位置,好似在認真思考着什麼,又好似在遊别人都不知道的神。
他的餘光隐秘地躲在不知名處,觀察着白鹄,探究着他的一舉一動。
寬肩窄腰長腿,單肩挎着個白色的包,一身休閑服,很有陽光開朗的大學生模樣。
但也不像是大學生,更像是貴公子下凡當超模。
白鹄站在他前側方,露出的側臉甚至沒有二分之一。隻能看到輪廓,額頭、鼻梁、嘴唇、下巴,完美綿延的弧度。
那條銀色的線,時不時露出一點,神秘又美妙。
這樣的相貌,的确很引人注目。
聞述始終沒有移開餘光。
他在想:這人又是扮演着什麼身份呢?
忽然,白鹄一轉頭,看向他,明顯是抓包了聞述。
聞述思索了片刻,沒有躲閃,幹脆望過去。
白鹄等了他一會兒,沒等到他說話,打算移開視線時,就聽聞述彎了彎眉梢,輕聲喊了一聲“哥哥”。
“……”
喊誰呢?
白鹄覺得喊的不是他,不想認,于是又轉過頭去。
白鹄還在想那個啤酒肚演員。
他的情緒這麼真實,甚至還談到了女兒,也以為自己爆炸就是血肉。他并不覺得自己是演員。
這個情緒也是演的嗎?還是他真的這麼以為呢?
可是為什麼呢?
他絕對不可能是人類,爆炸出來的啤酒蓋也證實了這一切。
不僅僅是啤酒肚都沒法自圓其說,連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這顯然是最大的漏洞。
而且工作人員說,炸開血肉的是人類,其他的都是演員,這個是規則。如果連工作人員都故意誤導他們規則,這又算什麼?還有什麼可測試的?
工作人員說的必須是真的,不然這場測試将毫無意義。
這個729地鐵,需要的乘客,所以才會把他們拉到這個陌生的車廂中進行測試,就像是入學考一樣。
所以試題絕對不會出錯。
那一個演員,一個不是人類的演員,為什麼會表現出如此真實的情緒?為什麼?
白鹄思考着,他看向工作人員,盯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工作人員那句話。
問夥伴有幾個人的時候,答案給的是“也許你有也許你沒有”。
原本都以為代表着,也許會是孤軍作戰,但現在一想,似乎有了其他解釋。
或許,“也許你沒有”,意思是,你不是夥伴,而是演員。
演員也有可能不知道自己是演員。
啤酒肚也許就是那個不知道自己是演員的演員,不然也不會慌慌張張就自找死路。
如果自己知道是演員,應該會更謹慎行事,畢竟演員的目的,不就是迷惑衆人嗎?
可如果連演員都不知道自己是演員,這又要怎麼進行下去,這不就是無解了嗎?
還是說,像一開始那四個演員一樣,像啤酒肚一樣,演員必定沒有完美的、像真實乘客一樣的身份,總會有破綻,總會有自相矛盾的點。
小女孩拿着氣球,非主流cos出誤,大爺一口女童音,孕婦腳踩十二厘米高跟鞋,這四個矛盾點很明顯。
啤酒肚矛盾在于,一邊證明不了自己不是演員,一邊又潛意識地以演員的身份去行事,例如觀察别人,例如害怕被指認。
如果所有的演員都有矛盾點,那麼現在就得看他們之中,誰在隐瞞誰又在僞裝,而還有誰,是一邊不知道自己是演員一邊露馬腳的。
白鹄看向衆人沉重的表情,眼睛微眯。
車廂内還沉浸在這種類似于禱告的情緒中,高壯男人動了。
他徑直走向工作人員,沉聲問道:“請問,究竟怎樣才算指認成功?”
雖然他們都還在“禱告”,但也忍不住豎起耳朵聽着。
高壯男人繼續說:“我們清楚,如果是演員,指認成功後會炸出不同的物件而非真實的血肉,那你們是怎麼判定,我們齊齊指認了一個人呢?”
是了,在五個演員的指認中,似乎都沒有需要全部乘客齊齊指認。似乎隻是白鹄說出了疑點後,就算是指認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