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淨遠走近兩步,看着他笑了笑,說:
“自從聖上昨天入了城,這延綿數月不斷的雨就小了許多,今天早上更是停了雨,臣聽百姓議論,都說是天佑聖上,此乃祥瑞。”
聞言,謝桐撩起長睫,望了一眼天空。
天色已不似昨日那般陰沉昏暗,相反,覆蓋在東泉縣上空的厚重雲層,已經有了逐漸破開的迹象,幾縷淡金色的光芒從縫隙中傾瀉而出,像是很快便會出太陽了。
謝桐并不自喜,收回目光,平靜道:“或是巧合罷了。”
沒聽見齊淨遠的回答,謝桐奇怪地朝他看去,卻見齊淨遠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臉看。
謝桐:“你看什麼?”
齊淨遠回過神,笑意加深:“許久未見聖上了,聖上登基後,容色越發絕豔傾城,臣看得呆了而已。”
“……”謝桐說:“你閉嘴吧。”
齊淨遠這個人有時候是很讨人厭的,從謝桐八歲上太學,第一次遇見他時起,齊淨遠就喜歡逮着他說些奇怪的話。
要麼說小謝桐長得像“小糖葫蘆”,要麼就是愛上手戳他的臉,并以此為樂。
謝桐成了太子後,齊淨遠的這些荒唐行徑才收斂了。
“再多說一句廢話,朕命人拔了你的舌頭。”謝桐回憶起不愉快的往事,出聲威脅道。
齊淨遠神色無辜:“臣說的是實話。”
謝桐煩他,幹脆直接揭過了這個話題,問:“這就是你帶人挖通的、與地下河相連的洞口?”
齊淨遠稍微正色了一點:“是,這也是聞太傅給臣的‘治水三計’中的一計,憑着這幾個大洞,洪水才沒蔓延至佛塔所在之地。”
謝桐又問:“把佛像搬出來扔到地上,也是聞端的計策?”
“……”齊淨遠摸了摸鼻子,說:“不是,是因為先前急着把人都塞進塔裡,臣自作主張下令的。”
謝桐:“。”
“所以你蹲在這洞邊是為何?”
謝桐淡淡問:“是地下河的水位已漲到了危險界線,還是佛塔下的地基受地上洪水和地下河的雙重沖擊,已經搖搖欲塌?”
齊淨遠一頓,桃花眸彎彎:“不愧是聖上,兩個原因皆有。”
“挖洞引水終究是緩兵之計,你們能撐到這個時候,已經很不容易了。”
謝桐一邊繞着那洞口緩步走了半圈,一邊開口:“但如今每日都有地面下陷的風險,佛塔堅固,裡面尚算安全,外面的百姓卻時刻都有性命之危。”
齊淨遠的笑意斂起,垂首道:“的确如此。”
“為今之計,隻有盡快将留在此處的人口轉移出去。”謝桐說。
齊淨遠沉默了一下:“聖上,洪水摧毀了大部分的房屋和樹林,這一個多月來,我們都還停留在原地,是因為無法做出足夠的木筏載人,也不知該往何處去,在滔天洪水中乘舟前行,終究萬分危險,所以遲遲不動。”
謝桐:“朕正是為解決此事而來。”
齊淨遠挑了下眉:“聖上有辦法?”
謝桐說:“朕路上與聞太傅商讨了一些法子,但是否可行,還是要你們這些熟悉當地情況的人看過才知。”
齊淨遠點點頭:“臣這就随聖上去找聞太傅。”
“等一等,”謝桐似乎想起一件被他抛之腦後的事情:“東泉縣當地的官府呢?”
“哦,官府啊。”齊淨遠輕描淡寫道:“岷江決堤那一日,那狗官就率先收拾包袱跑路了,好像出了城,或許被淹死了吧。”
“剩下一些可用的主薄、雜役等,臣都帶到佛塔這邊來了,命他們負責日常的秩序維護和糧食發放。”
謝桐看着他毫不在意的模樣,想了想,還是說:“這段時日,辛苦你了。”
東泉縣府不作為,抵禦洪水初期必定困難重重,即便齊淨遠手中握有聞端給的治水之策,要護着這麼多人的性命也不容易。
齊淨遠“唔”了一聲,語帶笑意:“那聖上要如何獎勵臣?”
謝桐:“……”
得了便宜就賣乖,不愧是齊淨遠。
“等治水之事畢了,自然會論功行賞。”謝桐道。
齊淨遠歪了下頭,忽然說:“臣原先想的也是這樣,等成了治水的功臣,必然官職更進一階。但如今真的見了聖上,臣又有了新的想法。”
謝桐直覺不是什麼很妙的想法,試圖開口阻止,齊淨遠卻比他更快地出聲道:
“臣突然覺得,在聖上身邊當個暗衛或者近身侍衛也不錯。”
齊淨遠眉眼彎彎,語氣聽不出真假地說:“聖上若要賞賜,要不就賞多臣一個跟在聖上身邊的閑職,讓臣平日裡上朝後,還能有空在聖上身邊一睹天顔。”
“……”
謝桐冷冷道:“可以,等回去了,朕就賞你當朕身邊的大太監,齊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