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桐:“…………”
一陣微涼的夜風刮過,謝桐恍惚覺得自己的魂靈也随着這陣風,已然被吹着飄遠了。
或許是謝桐的神色太過麻木不仁,齊淨遠打量了一番,認為他似乎并不抵觸,于是又道:“臣雖然一貫愛說玩笑話,但剛才所言,句句屬實。”
“臣之前對聖上說的,望聖上賜臣一個閑職,能讓臣日日跟在聖上身邊,也不是假話。”
齊淨遠摸了摸下巴,琢磨了一下,又說:
“要麼……聖上後宮選秀時,也把臣秘密選入宮中如何?臣也不是那種頑固不化之人,隻是想能有更多接近聖上的機會罷了。”
謝桐的大腦已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隻是憑着本能麻木開口道:“你是男子,待在後宮會暴露身份。”
“那當然不是時時以嫔妃的身份待在宮裡。”
齊淨遠笑眯眯地說:“臣白日上朝,晚上便等着上榻服侍聖上,隻要封好近身宮人的口,未免不是一計良策。”
“聖上,你意下如何呢?”
謝桐:“……”
*
巳時末,羅太監很輕地敲了敲廂房的門,聽得裡邊傳來一句:“進來,何事?”
羅太監小心推開門,側身進入,對着案邊垂眸看信的男人行了一禮,低聲說:“太傅,接到消息,已小範圍引爆火藥,山口坍塌處與推測的一緻,可以繼續了。”
聞端嗯了一聲,淡淡道:“讓他們自行處理便是。”
羅太監應了,又在原地猶豫了一下,沒立即退出去。
聞端察覺到他的遲疑,擡起眸:“還有何事?”
羅太監陪着笑說:“就是……約莫一個時辰前,聖上吩咐奴才,讓奴才提醒太傅您早些歇息。”
聞端翻閱信件的動作一頓:“聖上親口吩咐的?”
“是,聖上還對奴才說,您舟車勞頓多日,昨夜又在榻前看顧聖上,必是身心勞累,要早些休息,才不緻使聖上擔心。”
聞端合上手裡的信,語氣尋常道:“你這傳話的技巧倒是修煉得一日比一日厲害了。”
羅太監躬着身,有些不明白聞端這話是誇還是責備,但悄悄擡眼一瞧,又見聞端臉上并無不快的神色,反而還有幾分舒展。
羅太監松了口氣,看來這番話,是傳對了。
聞端随手将看完的信件置于一旁,起身道:“退下吧。”
羅太監見他真的一副準備就寝的模樣,心道聖上說的話還真管用,一邊行了禮悄然出了門。
一出門,就被吓了一跳。
“哎喲,聖上!”羅太監睜大眼:“這夜深露重的,您怎麼過來這邊了?”
謝桐站在不遠處,目光幽幽,神情間隐約有種超脫凡塵之感,看上去馬上就要魂飛九天,舍棄肉體凡胎了一般。
“朕來找聞太傅。”謝桐輕飄飄道。
羅太監不明何意,下意識将門推開,看着謝桐一陣輕風似的入了屋内。
“聖上怎麼來了?”
謝桐剛進到屋裡,就聽見熟悉的嗓音。
聞端身着一件雪白的裡衣,肩上披着黑色繡金的外袍,似也已經沐浴過,墨黑的長發披散在身後,隻用一根綢帶松松系了起來。
見謝桐突然過來,聞端放下手裡的信,往前迎了兩步,細細看了一眼,語氣溫和:“聖上似乎……心情不佳?”
豈止是心情不佳。
謝桐今夜的三觀幾遭摧毀,心中淩亂難言,甚至不敢再留在給他安排好的廂房裡——齊淨遠對他說,若是長夜寂寥,他可在此地獻身于謝桐,來博得更多的好感。
謝桐哪裡還敢留在自己的院子裡,隻怕夜半夢醒,忽然發現屋子裡多了個人,還是個鐵闆釘釘的斷袖,要來非禮他。
情急之下,謝桐隻能來尋聞端。
畢竟聞端是謝桐所熟悉的,唯一一個沒有龍陽之癖的臣子了。
見到聞端的面容,謝桐茫茫然的心神才稍微定下了些許,忍不住傾訴:“老師,朕碰見了怪事。”
聞端将案邊的圈椅讓給了他,謝桐堪堪坐下後,感到肩上微一沉——是聞端把自己的長袍給他披上了。
“什麼怪事?”聞端走到榻邊站定,道:“令得聖上如此行色匆匆,連件外袍都沒套就過來了。”
謝桐聞言,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還穿着沐浴後随意裹上的一件寝衣,着實是有點過于狼狽了,連被夜風吹得肌膚生寒也沒有察覺。
“聖上,”看他不說話,聞端又追問一句,語氣沉了幾分:“究竟是出了何事?”
謝桐沉默許久,終于低聲開口:“老師,朕登基那晚,曾有一個預示夢。”
聞端:“臣知曉。”
“夢中内容龐雜,其中有許多朕覺得從無可能會碰見的怪事……也似乎,漸漸有了顯露的端倪。”
聞端的眉心很輕地皺起,墨眸中神色深深:“比如呢?”
謝桐望着他在燭火下俊美專注的面容,心裡終于做了某種決定,輕吸了一口氣,盡量冷靜地道:
“預示夢中曾言,除了太傅你,朕周圍親近之人皆會變成……斷袖。而朕發現,似乎确實如此。”
聞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