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見寒總算明白,這幾日秦正野未曾來找他時,究竟都在幹些什麼了。
他神色陰沉站在煉丹房外,繼續以神念偷聽三人交談。
“這麼便宜?”那名弟子道,“那這藥效……”
“師兄,我還會騙您不成?”秦正野笑眯眯說道,“您知道的,我若是胡亂騙人,我師尊可是要将我的腿打斷的。”
江見寒:“……”
有江見寒聞名天下的惡名作保,這弟子一下信了至少八分。
“再說了,這可是要送給我師尊的丹藥。”秦正野又道,“若不是好東西,他老人家怎麼可能會收呢?”
那名弟子的最後兩分遲疑也已不見了。
江見寒能看上的東西,當然是好東西!
江見寒又等了片刻,等到那幾人買完丹藥,從此處離開了,他才深吸了口氣,正要上前,美滋滋數着靈石的秦正野忽一擡頭,正瞥見了站在丹房之外的他。
江見寒以為秦正野見他在此處出現,總會有些心虛不安,可秦正野隻是怔怔看着他,那眸子蓦地便亮了起來,如同拜師之日相見時一般,一雙眼眸中帶着熠熠星輝,好似隻要見着江見寒,他便止不住開心。
而也隻要這麼看上一眼,江見寒心中怒火莫名消了大半,到頭來也隻能安慰自己,秦正野還不到二十歲,小孩子能懂什麼修行上的是非輕重,他才走了兩天彎路,還來得及将他掰回來。
于是江見寒微微颔首,依舊維持着他平日慣常的冷淡神色,秦正野便端端正正同江見寒行了個禮,甜甜喚道:“師尊!”
江見寒:“……嗯。”
江見寒另一半的氣也消了。
他将目光瞥過秦正野還未曾拉上的衣襟,與那整整齊齊三排藥瓶,決定要将秦正野掰回他們劍修的正途,這種事情,還是嚴肅一些同秦正野說比較好,他略微遲疑,先看秦正野一眼,再用那極為冰涼的語氣問:“你為何在此?”
秦正野:“呃……”
江見寒的目光掃過秦正野手中的瓷瓶:“這是何物?”
秦正野:“……”
江見寒見他目光瑟縮,以為他是害怕,便想自己語氣太兇,徒弟畢竟不是外人,他沒必要對徒弟也這般闆着臉——
而後他便眼睜睜看着秦正野對他拉開了另一側衣襟。
“師尊。”秦正野大聲說道,“您也要買丹嗎!”
江見寒:“?”
秦正野:“您是我師尊,我不收您的錢。”
江見寒:“??”
秦正野扯着兩側衣襟驕傲挺胸:“您随便看!您随便挑!”
江見寒:“……啊?”
-
江見寒想不明白。
淩霄劍派以劍為長,是八荒之中劍修的絕好去處,但若是論煉丹,淩霄劍派便不怎麼能在修仙門派中排得上号了。
他們的丹房比起那些專攻丹道的門派不知要簡陋多少,藥房内的藥材也總有缺漏,若秦正野隻喜歡煉丹,他為什麼要選擇他們淩霄劍派?
不,江見寒想,事情一定還有挽回的餘地。
就算是劍修,閑暇無事時練一練丹,那也很正常。
重要的是修煉之事得細分主次,練劍為主,練丹為次,他既是秦正野的師尊,便該對秦正野負責,先将他這已要誤入歧途的小徒弟掰回來再說。
于是江見寒又冷冷瞥了秦正野一眼,問:“領過入門秘籍?”
秦正野:“……”
秦正野緊張點頭。
江見寒:“看完了?”
秦正野:“……還……還沒來得及……”
“去看。”江見寒說,“看完複命。”
秦正野:“……”
秦正野羞愧低下了頭。
-
江見寒覺得自己的教育恰到好處,既不傷秦正野的面子,又維持了他身為師尊的形象,他非常滿意。
可直到他回到自己的居所後,他方才想起來,他好像又忘記留下秦正野的傳訊标記了。
他宗門之内的弟子,至入門起,便能領到由宗門放發的傳訊玉符,這玉符除卻傳音之外,還能給所标記之人傳送一些簡單物件,亦或是面前所見的景緻與畫面,将消息公開與所有标記之人共享,實在是修仙途中必不可缺的好幫手。
最重要的是,隻要留了秦正野的傳訊标記,江見寒就不必這樣到處追着秦正野跑了,若是有事,隻需傳訊,秦正野自己便會過來,實在要比現在方便許多。
不過江見寒想,以秦正野的天賦,至多隻要半月便可将入門秘籍鑽研透徹,到那時他自己便會過來,江見寒便決定先閉關半月,等到半月之後秦正野來找他複命之時,再留下秦正野傳訊玉符的标記。
……可江見寒根本無心閉關。
他一閉上眼,腦中便是秦正野衣襟上挂着的那三排丹藥,他很擔心秦正野在修煉之事上走了彎路,可他又實在對傳道授業之事沒有任何經驗……
他枯坐半宿,最後才下定決心,翻出了自己的傳訊玉符,連夜去找了他桃李天下的師兄王清秋,希望能從王清秋那兒得到一些教導徒弟的秘訣。
江見寒發出傳訊。
江見寒:師兄,有事,速回。
玉符幾乎一瞬泛出微光,片刻之後,王清秋以神念凝結成像,在他面前現出幻象身形,還略帶些許疑惑,問:“師弟,怎麼了?”
江見寒不知從何說起,隻得微微蹙眉,道:“他一直在丹房。”
他這一句話沒頭沒尾,若是換了其他人,也許便該聽不懂了,可王清秋是看着江見寒長大的,幾乎用不着思索,僅是微微一頓,王清秋便道:“你是說……你徒弟喜歡煉丹?”
江見寒點了點頭,說:“他還賣。”
王清秋很震驚。
修仙之人,若是自己練練丹,那的确常見,可還能将自己所練的丹藥拿出來售賣的,可就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