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秋說不出話。
他從未想過江見寒有一日竟會為了這種事苦惱,他甚至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茫然問:“是小秦問你的?”
江見寒鄭重點頭。
王清秋:“……魔尊沒有複活,魔域也沒打過來。”
江見寒:“嗯。”
王清秋:“……”
王清秋哭笑不得,隻好先将手中的茶盞放下了,道:“授徒一事,的确也需要學習。”
江見寒十分認可。
門中他修為當論第一,可方才秦正野同他詢問時,他卻絲毫不知應當如何為秦正野解惑,畢竟這些問題在他看來都極為簡單,幾乎如同吃飯喝水一般自然,他實在不知所措,隻能來同他經驗豐富的掌門師兄王清秋求助。
“好在此番除了你之外,門中還有其餘長老也收了徒。”王清秋笑吟吟道,“你若是心有疑惑,不如去觀摩觀摩他們究竟是如何教徒弟的,不就能夠解惑了嗎?”
江見寒:“……”
王清秋一語驚醒夢中人,江見寒忽而便悟了!
他自己一人苦思冥想,怎麼就忘了門中本有許多人能夠供他學習啊!
此番他們宗門收了不少弟子入門,天資聰穎而被長老們選作内門弟子的也有數人,這幾人分在各位長老門下,那幾位長老又多是江見寒的師兄師姐,自然也不會介意江見寒學習。
王清秋又道:“隻不過……若你一人去看,恐怕還是不夠保險。”
——就他師弟這腦子,十之八九會将一切理解成另一幅模樣,保不齊問題沒有解決,還要再新生出幾個問題來。
王清秋:“不如我也陪你去看看吧。”
江見寒認真點頭。
王清秋道:“既是如此,也不必再多等,我們現在便一同過去看看吧。”
江見寒卻叫住了王清秋,猶豫片刻,仍是帶了疑惑:“隻有我們兩人,我不知道他到底喜歡什麼。”
王清秋:“啊?”
江見寒:“帶他一起去吧。”
王清秋:“?”
江見寒:“我去找他,明日就出發。”
王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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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江見寒的計劃,他應當先去修他那碎裂的玉符,而後再以玉符傳訊給秦正野,同秦正野約好明日一道去觀摩其餘長老授徒,如此等到回來之後,他一定就能順利掌握教導徒弟的法子,成為秦正野眼中優秀的師尊。
可待他離了宗門大殿走到外頭時,江見寒方才發覺,秦正野竟然還在原地等着他。
秦正野等的時間太久,開始覺得有些不安,此時回眸,見着江見寒出現,他才松了口氣,那眉眼間一瞬帶上了笑意,道:“師尊,是出了什麼事嗎?”
江見寒:“……”
江見寒蹙眉想了想那些見着他便要避閃的弟子,再看向秦正野面上那笑意,自有十分不解,不知秦正野為何與其他人不同。
可他大概是喜歡看到秦正野的這幅神色的,他看着秦正野的眼眸,總覺得那烏色而略帶些許濕潤的眼神像極了他幼年時曾養過的一隻小犬,無論何時,那眸中總是帶着對他的無限信任,與一分不知所措的委屈,好像隻要能見着他,便已是這世上最值得開心的事情。
江見寒擺了擺手,讓秦正野跟上他的腳步,同他一道自宗門大殿外離開。
秦正野不疑有他,立即便跟上的江見寒的腳步,令江見寒不由再多看了他幾眼,莫名覺得……秦正野這看起來美滋滋的模樣,倒也同他養的那隻小犬有些相似。
江見寒收回目光,控制不住冒了一句解釋:“先同我去馭符堂。”
秦正野毫不猶豫點頭:“是!”
江見寒又道:“方才在後山時。”
秦正野擡眸看向他。
“那是幻陣。”江見寒說,“照的是你的夢魇。”
秦正野少見江見寒主動為他解釋這些事情,他仍是下意識點頭,道:“是。”
江見寒其實也不知自己應當如何解釋此事,他總不能說自己是想借此擊破秦正野心中對煉丹的執念,他遲疑想了片刻,又覺得若自己忽然安靜,也會有些奇怪,他隻好再行解釋,道:“本是入門所用,後來廢止了。”
秦正野順着江見寒以往一貫的思路去思考,自以為得了此事真相,道:“師尊是想試一試我?”
江見寒:“……什麼?”
秦正野:“入門時的比試太簡單,師尊應當并不滿意。”
江見寒:“?”
“所以您想用這陣法再試試我。”秦正野摸了摸下巴,竟然一點也不覺得難過,道,“不過弟子與您相比,的确愚鈍了一些——”
江見寒打斷了秦正野的話:“我既已選中了你,就不會不滿意。”
秦正野一頓,幾乎壓不住嘴角笑意,那得意都已要漫出來了,他連語調都輕快了許多,快步追上了江見寒身側,大聲道:“師尊若是想試我,可以直接同我說的。”
江見寒:“……”
江見寒不知秦正野究竟在開心什麼,他總覺得自己這個小弟子與常人有些不同,也有些想不透,這孩子到底怎麼能每時每刻都這麼開心。
秦正野又道:“我知道的,您是八荒最了不起的劍仙。”
江見寒一頓,停了腳步,訝異看向秦正野,很是驚詫:“我……什麼?”
秦正野理直氣壯重複:“最了不起的劍仙!”
江見寒:“……”
“您收弟子嚴謹一些,當然沒有錯。”秦正野說,“可是,師尊,您若能同我說上一聲便更好了,弟子愚鈍,您若不說,我便隻能亂猜。”
江見寒:“……”
秦正野:“我總覺得是我犯了錯——”
江見寒蹙眉,斷了秦正野後頭的話語:“……以後會說。”
秦正野微微彎了彎唇,又清一清嗓子,道:“師尊,您已經答應我了,往後便不能再同今日一般,什麼話都不說便直接轉頭離開了。”
江見寒:“……”
他覺得自己好像沒答應秦正野這種事,可他看着秦正野那幾乎要滿溢出的喜色,不知為何便将後頭的話語咽了下去,沉默着點了點頭,卻也隻能說:“盡力。”
他連話都沒說死,隻是“盡力”,而非“肯定”,秦正野卻已再壓不住笑,那眸中帶着熠熠光輝,若不是因為江見寒待人冷淡,不喜歡别人靠近他,他大概已要湊上前來,幹脆挽住自己師尊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