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沉靜下來,反拉過他的手,在他手上劃着字問他,“王府醫師衆多,你既受傷,為何不回府上醫治?
許桑衡久久沒有答。
我松開他的手,垂下眼簾,小小聲問他。
“是父王。父王不要你救我,對不對?”
28、
“不是的,妙妙,你不要亂想。父王聽說你被劫持後,很擔心你。”
許桑衡在說謊。
他語調很急,即便是刻意掩飾,我都能聽出他話裡一閃而過的慌亂。
更做實了我的想法。
養父巴不得我死在匪窩。
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拒絕朝廷派子入京的旨意,過幾年後,待這事過去,他便可以立自己的“義子”為燕王世子。
死我一個,便能解決這麼多問題,果真劃算。
所以,許章馳才下令任何人不得救我,還早已派人向京傳信,将我“死了”的消息禀告給了聖上。
許桑衡這番救我是違抗父令,他自然不可能大張旗鼓地帶兵攻山,亦不可能在受傷後堂而皇之地回府。
若我前世知道許桑衡肯為救我不顧性命,必又會被感動到痛哭流涕,恨不能同他生死相許才好。
但我現在知道,許桑衡救我,隻是因為我這顆棋子對他有用,他想要的,從來就不是北燕的這一畝三分地,所以他自然不會遵循許章馳的命令。
我不會再信許桑衡。
“我知道了。”
“父王已經告訴朝廷說我死了,是與不是?”
許桑衡看我并不好騙,也不再堅持,隻是輕輕歎了一聲,将我擁入懷中道,“先睡罷,妙妙。别想了。”
“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29、
隔日早,我起來時,許桑衡已經不在屋中了,烏朔則忙着在桌前擺弄碗碟,見我醒了,便沖我招手笑道,“媳婦!吃飯!”
“今天有你愛吃的,小米蓮子粥!”
我懵了一下。
這小米蓮子粥倒确是我在燕王府時常吃的,某次烏朔問我時,我便随口答了這麼一句,可現在尚是冬天,怎會有蓮子的?
我坐到桌邊,看了眼那粥,才發現根本就不是什麼小米蓮子粥,而就是尋常的小米綠豆粥,甚至于這綠豆應是放了好久發陳了的豆子,都有些發黃了,瞧之并不好吃。
烏朔應該是被那些山匪兄弟們給騙了。
但烏朔不知道,他平常又隻愛喝奶吃肉,哪裡分得清什麼蓮子綠豆,隻當都是綠綠的圓圓的東西,又因他以為自己終于弄到了我喜歡吃的東西了,所以無比興奮,咧嘴給我盛了一大碗道,“這個蓮子,是我,是我早起親手剝的!”
“媳婦!吃!”
“你喜歡,我再給你剝!”
我有些為難地執起湯匙,正不知該如何向烏朔解釋,就聽得房門被人打開。
“妙妙不喜吃豆子!”
許桑衡踏步走來,坐到我身邊,端過我的碗,“來,妙妙我幫你把豆子挑掉。”
他故意瞥了眼面色鐵青的烏朔,“就和從前一樣。”
……
我之前怎沒發現許桑衡這般會氣人?
烏朔果然忍不了,猛地起身,推搡着許桑衡道,“小子!你在胡說什麼!我媳婦愛吃!”
許桑衡既沒有還手,也沒有動怒,任憑身子被烏朔推得一晃,他本就有傷,抓住桌沿才勉強站穩,還不忘撇我一眼,見我理都不理他,才定聲對烏朔道, “妙妙不愛吃綠豆,愛吃蓮子,綠豆腥苦,蓮子清甜,你這沒腦子的莽夫,連綠豆和蓮子都分不清,連妙妙真心喜歡吃什麼都不知道,還敢自稱妙妙夫君?”
“草包一個!”
“你…”
烏朔被許桑衡說得臉是紅一陣白一陣的,他也開始懷疑,就端起那晚粥飯跑了出去,大約是去找人質詢了,很快,烏朔就跑回來,耷拉下眼,對我道,“媳婦,對不起,是我弄錯了!”
“你不喜歡吃,就不吃了!不吃了!”
“我重新給你準備别的!”
烏朔說着,就要将那鍋小米綠豆粥拿走,我卻叫住他道。
“不必麻煩,我吃的。”
我實在看不得烏朔那麼大塊頭的漢子露出這麼一副斂眉耷眼的委屈模樣,更看不得許桑衡欺負烏朔後的那副得意嘴臉,又想隻是一碗早粥,我忍着吃些便就是了,遂沖他展眉道,“既然是你親手剝的綠豆,我便吃。”
烏朔聞言大喜。
這下,輪到許桑衡臉沉如黑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