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笙看我盯着那些糕點在看,竟有些寵溺地問我,“清妙,想吃嗎?想吃便先去吃,我等你。”
他喚我清妙。
去了姓氏,莫名有些親昵的意味。
我搖搖頭,看到他手上正拿着昨日臨别前叫我拿給他的文章,說道,“老師,開始罷。”
“好。”
他回到書房,将我之前寫的文章都還給我,我翻開一看,他竟全用朱筆做了批注,極是用心。
梅若笙之所以拿走這些,是為了解我從前在燕王府所學的情況,好做到古聖人所雲有教無類。
但其實我知道自己的水平,實在不算是好,寫的文章雖不至于狗屁不通,但也實在平庸普通,難以入眼,但我沒想到,我這般粗陋的文章,他居然也會認真看過。
我有些尬然地一一翻過他所寫的批注和需要修改的地方。
“清妙,你寫得很好。”
梅若笙指節分明的手,輕叩了叩桌角,待我擡眼看他時,他才對我道,“隻要稍加用功,必會學有所成。”
“我…我不行的,我天資愚笨,本就不是個讀書的料…”
我沒想到自己會被誇獎,還是被如此才學卓然的人誇獎,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搖頭反駁。
“誰說你天資愚笨的?”
梅若笙眼底閃過輕微詫色,他看我一直低頭攥着書紙,狀若自卑,便嗓音輕緩地對我道,“隻有那些酒囊飯袋,腹中空空之徒,才會以貶損他人為榮。你并不愚笨,相反,比很多皇室貴胄家的子弟都還要有靈氣,你書冊中那些詩,是你所做罷。”
他生了雙狹長的鳳眸,眸中溢出一點點笑意,淨郁光華,“遣詞甚佳,我很喜歡。”
58、
我驟然一驚。
我閑時是喜寫詩,每每看完話本,或是心中有所念想時,便就會作詩去讀,從前在北燕王府時,夫子看到書冊上我寫的那些詩後,隻會淡淡地責我不務正業。
可當朝第一文士梅若笙卻說我遣詞甚佳。
他…
很喜歡。
59、
不過,雖然梅若笙如此鼓勵于我,但我到底還是懶散慣了,對于讀書,仍舊提不起太大的勁頭。
更何況,聖上宣我來皇宮的目的,也并非是真為讀書,我自己也有所圖謀,心思不在。
所以無論他教得多麼用心,我還是會不自覺地走神。
梅若笙放下書,停止講課。
我以為他生氣了,急慌慌地低着頭道歉,“老師,對不起…”
“你不想讀書。”
是很肯定的語氣。
我正不知如何回話,梅若笙已經站起來,立如芝蘭玉樹。
他看我一眼道,“那便不讀了。”
“我陪你去種花,如何?”
60、
于是乎,大宣朝重金難求一見的第一文士,前皇子少師,梅若笙竟會在蘭華苑中,提着衣擺,陪我蹲在露台種花養草。
過了幾日,他又教我打雀牌,還教我偷偷算牌的術數。
我從未玩過如此有趣的東西,才打了兩圈就立時上了瘾,拉着元靈元熙同梅若笙一道打牌。
梅若笙會不動聲色地給我喂牌,所以元靈元熙再如何打都赢不過我,被我用長長的紙條蘸上漿糊貼了滿臉,皺巴着個臉抱做一團地求我放過。
看着他們滑稽的模樣,我忍不住撫掌大笑,可是輪到給梅若笙貼紙條時,我卻笑意頓泯。
梅若笙見我猶豫,便拉過我的手,主動将紙條粘到了自己的額頭上。
61、
因春喜總往我這蘭華苑跑,加之梅若笙辭去少師一職原是為了教我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一時間,我的名諱便在宮中傳揚開來。
用元靈的話來說,這皇宮裡頭,多是些拜高踩低的主兒,見容望和梅若笙都待我好,便傳言說其實是聖上對我青眼有加。
于是,各宮的主子也開始争相巴結我,常派人邀請我前去他們的宮殿做客遊耍,我拒絕後,仍舊會命人給我送些珍奇禮物,甚至,有些前朝的官員們不知怎的聽到了風聲,竟會絞盡腦汁地托人送來帖子,說是想同我這個北燕王之子相識,我這小小的蘭華苑中,來往者竟然絡繹不絕。
梅若笙亦來得甚勤。
某次,他在為我講課時,撞見過一次來向蘭華苑遞拜帖的宮人,面露不悅,隔日,就沒什麼人敢正大光明地過來蘭華苑了,偶爾有,也是私下裡找到元靈,遞些銀錢托元靈替我帶話。
我也開始讓元靈替我暗中打聽一些前朝的事情,包括武德司,以及…北燕。
但這兩件事都沒能打聽出什麼消息。
尤其是北燕,在我告知聖上許桑衡的存在之後,居然毫無動靜。
我覺得奇怪,就寫了封家信,派人送出。
信中無非是寬慰養父,我如今在京中一切尚好,順道打聽他和許桑衡現下的情況,但我的信就好像是石沉大海了一般,無論是養父,還是許桑衡,都未給過我任何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