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的喻郎君生完孩子出月子了,要辦滿月酒。
一大早夫夫二人便将昨天碾出來的新米給裝了起來,打算一會兒給喻郎君拿去。
昨天晚上兩人在村頭碾了不少的新米,夏小曲給胖娘子家送了一些去,回去的路上正巧碰上了馬郎君,那人鄙夷地哼了一聲,擦肩而過時惡意撞了他一下,随後趾高氣昂地走了。
夏小曲拍拍自己的胸脯,告訴自己沒關系沒關系,轉頭便笑着朝村頭大樹下的程天石跑過去。
喻郎君這是生的第二個孩子了,頭一胎是個小子,他家男人一直想要個小哥兒,覺得小哥兒乖巧聽話,要是能長得像喻郎君就最好了。
一路上聽不少人都說喻郎君真是享福的命,家鄉鬧饑荒逃難到這裡,被石大洪給撿了回去,現在不僅有了兩個孩子,自己也是養得白白胖胖的,一臉福氣相。
夏小曲沒見到人之前很是好奇這個喻郎君,等到在屋子裡看見懷抱小奶娃的人後忍不住在心裡感慨了一句:果真是白白胖胖的,真是好看。
其實喻郎君的五官算不上精緻,但他勝在面相和善,皮膚又白,兩側臉頰有着天然的紅暈,一颦一笑都顯得憨态可掬。
旁邊的胖娘子誇喻郎君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很好看,這得是被人捧在手心裡寵着,生活無憂無慮的人才會有的神情。
夏小曲說不了話,融不進去,隻站在熱鬧的邊緣,羨慕地看着他們。
“你最好看。”
耳畔突然傳來一聲低語,吓得夏小曲抖了一下,回頭一看發現是不知何時進屋來的程天石。
“今天的花。”程天石說完,将藏在袖子裡的黃色小花拿了出來。
夏小曲擔心人多看見了,趕忙接過來藏在自己的袖子裡,然後理了理衣裳,裝作一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嘴角卻壓制不住地向上揚,眼睛看向喻郎君,看向胖娘子,就是不敢看程天石。
院子裡有人在喊開飯了,鄉下的流水席是一輪一輪的,夏小曲刻意放緩了腳步,沒有去搶那頭一輪,而是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向院子旁邊的小山跑去。
小山裡有一汪泉眼,離石家不遠,但是因為這會兒大家都在等着吃飯,所以沒有人會來這裡。
夏小曲看了看四周,确認過隻有自己以後這才蹲下身去,從袖子裡取出那朵小黃花簪在耳邊,對着微微流動的泉水照了又照。
真好看,嘿嘿,天石大哥也說我好看。
風吹樹葉沙沙作響,像是有人來了一樣,夏小曲心慌,伸手想要把花摘下來,卻聽見身後的人道:“别摘,戴着好看。”
話音落下,他猛然回頭,發現程天石不知何時跟了過來,此刻正環抱雙手,靠在一棵杉樹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自己剛才那臨水自照的臭美樣,夏小曲有些惱怒,對着程天石比劃了一通:“天石,壞!”
他剛比劃完便看見遠處又有人來了,也顧不上許多,甚至忘了自己是程天石的合法郎君,趕忙拎着衣擺噔噔噔地跑下山去。
“天石,怎麼在這兒待着,不去吃飯嗎?”
石大洪和包山一起過來了,看見夏小曲幾乎是落荒而逃的樣子便笑話程天石,道:“怎麼搞的啊,躲在小樹林裡偷偷欺負你家郎君?”
“别胡說,我哪裡舍得欺負他啊。”
程天石笑着回他們的話,眼神卻跟着那小小的身影早就飄到天邊去了。
“诶我說,兄弟我都有兩個孩子了,你打算什麼時候也要一個啊?”
石大洪說着便蹲下身去點燃了一截葉子煙,猛吸了幾口後一臉陶醉,感慨道:“憋死我了,好久沒抽了。”
“給我也來口。”
包山朝他要,石大洪從衣裳裡又摸出一張來卷了半截給他,然後擡起頭疑惑地看向程天石,怎麼半天不回自己的話,結果卻發現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兄弟們身上。
“天石,你那雙眼睛盯人家都要盯出火來了,新婚的膩歪勁兒還沒過呢?”
程天石這才舍得分一些精力給兩個兄弟,與他們一同蹲在地上,回:“你和喻郎君成親這麼多年,膩歪勁兒不也沒過?”
“那是!”石大洪得意地點點頭,又摸出一張葉子煙遞過去,“來一口?”
“不了,戒了。”程天石擺手拒絕,包山驚呆了,結結巴巴問,“戒,戒了,什麼時候?”
“娶媳婦兒那天戒的。”
其餘兩人聽了,不由得對程天石感到佩服,紛紛誇他好樣的,竟然說戒就能戒。
程天石眼睛都有些直了,盯着那煙,喉結上下滾動了好幾次,着急道:“所以你們離我遠點,别勾引我。”
“你他媽會不會說話,這哪兒能叫勾引,這叫……”
石大洪說到一半卡殼了,轉頭望向包山,問:“這叫什麼來着?”
包山狠狠吸了一口煙,半張臉在煙霧缭繞間深沉道:“這叫誘惑吧?”
“對對,誘惑,還得是老包,文化人啊。”石大洪連連附和,熄了手中的煙揣進兜裡,轉而用胳膊肘捅了捅程天石,道,“诶,說真的,什麼時候要個孩子,我等着和你結親家呢。”
“再說吧,早着呢。”
“早什麼啊早,你都二十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娃都會跑了。”
石大洪比程天石大三歲,他十七歲就生了大兒子,二十歲的時候帶着自家崽子滿山的轉悠。
程天石的眼眸暗了下來,緩緩道:“再說吧,要不要孩子都不一定呢,而且我娶他又不是為了那檔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