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遙歸看他一眼,默默收了聲,坐到一旁不說話了。
小燕疏星雙眼緊閉,頭上紮滿了針,楚煜抱着他,心裡歎氣。
這孩子性格本就冷淡些,如今在玄冰樓不知遭受了些什麼,恐怕心中更是沒有安全感了。
約莫一刻鐘後,雁遙歸給燕疏星拔針,看一眼床上兩個“血人”,道:“把他放在床上,換衣服吧。”
楚煜把燕疏星身上的血衣扒下來,取出自己一套衣服給他穿上,轉去了屏風後。
出來時,雁遙歸已經收好了他的竹籃和小木箱,坐在桌邊,表情嚴肅,“我再跟你說一次,這孩子邪性,你真要留下他,可千萬先顧好自己。”
楚煜聞言一怔,下意識看向床上躺着的小孩,“我們出去……”
“不用擔心,他至少還要昏睡兩個時辰,聽不見。”雁遙歸道,“我能感覺到,他剛才想要我的命。但是這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不在乎他自己的命。”
“簡直就是一個瘋子。”
楚煜輕歎一聲,上前坐下,搖頭道:“他不是一個壞孩子。應該隻是太害怕,反應過激了些。”
說罷看向雁遙歸頸側,楚煜:“實在對不住……你傷到沒有?”
雁遙歸擡手一捂脖子,他方才的确被吓到了,但他當然不肯承認,不屑道:“一個身負重傷的六歲頑童罷了,被他傷到?我這二十年白活了?”
“那就好。”
楚煜心中想着該怎麼補償雁遙歸,但雁氏一族家門鼎盛,雁遙歸本人又一向浪蕩,似無所求。
想來想去……他最近搞不定的,好像隻有醉煙樓的頭牌姑娘。
念及此,楚煜道:“遙歸,我們幫寒霜姑娘贖身吧,這樣你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噗——”雁遙歸一口茶水噴了出來,看着楚煜一臉震驚:“你也瘋了?”
楚煜:“你最近總是提她。”
雁遙歸頭搖得像撥浪鼓,“我隻想做她的恩客,沒想做她的夫君。”
楚煜:“……”
簡直是厚顔無恥的明目張膽。
看他一時間變幻不斷的臉色,雁遙歸拍拍他的肩,“别瞎動腦子了,你有空,考慮考慮怎麼在這小瘋子手下保全自己。”
楚煜無奈:“不要這麼叫他。”
雁遙歸聳聳肩,提着自己的東西走了。
燕疏星一直沒醒。
楚煜擔心家裡兩位老人,但是又怕燕疏星醒來他不在小孩會出事,思來想去,楚煜決定寫封信回家,派個小厮跑腿送去了長甯府楚宅。
楚家拿到信,楚煊笑了。
楚賢氣笑了。
“這個逆子!”楚賢把信紙拍在桌上,“他竟然說他在别院貪戀玩樂深覺羞愧不敢回家?真是不知羞恥!”
說罷,楚賢擡手揮退小厮,“回去告訴那個逆子!他既願意待在别院,那就讓他好好待着!十天不準出别院大門,再加罰一月月銀!”
跑腿小厮走了,楚賢長歎一聲,複又撫上信箋,仿佛瞬間蒼老許多。
“那個孩子,是從玄冰樓接回來的?”
楚煊點頭。
“哎……”楚賢閉眼搖頭,“終究還是逃不過的劫數……”
.
是夜,回想他糟糕的睡相,楚煜叫人在燕疏星房門守夜,自己去了偏房睡覺。
當晚就做了噩夢。
夢中有一道道看不清臉的黑影,虛無缥缈地在楚煜身邊盤旋,口中發出一聲聲悲泣,尖叫,伸長了手要來抓他——
楚煜猛地驚醒,坐起身,一頭冷汗。
起身灌了兩大杯茶水,勉強壓下方才的心悸。卻怎麼也睡不着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好長時間,閉上眼,就能看見一個個黑影對着他嚎。
良久,楚煜從床上起來,披上外袍,走出房間。
燕疏星房門守夜的小厮從瞌睡中驚醒,看到他疑惑:“……少爺?”
楚煜裹緊自己,強裝鎮定:“你去休息吧,我來這裡睡。”
說罷他又補充一句,“我不放心。”
楚煜想,先用被子把燕疏星裹起來,再把他自己裹起來,裹得緊緊的,裹成蠶蛹!應該能制止他在睡眠中不老實的手腳吧!
一夜無夢。
翌日,被外面太陽曬到,楚煜睜眼,就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楚煜愣了愣,下意識道:“早……”
燕疏星看着他,片刻後開口,聲音稚嫩艱澀:“我喘不過氣……”
楚煜一驚,擔心道:“怎麼了?”
燕疏星動了動,動不了。
“……”
楚煜低頭,就見自己胳膊腿都壓着人家小孩肚子。
至于裹着他倆的被子……
全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