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半,下班回到家的紋清在門口稍稍停留了一會兒。
要進自己家竟還覺得膽怯畏懼。
打開門,不出所料,那個女人已經走了,屋子裡冷冷清清的。
卧室裡床罩整潔得像是沒有人睡過一樣,紋清坐在床邊,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失落。
明明那麼害怕她、抗拒她,可是她招呼不打一句就離開了,心裡還是會覺得空了一瞬。
燒上水準備煮點面條,等水開的間隙給母親打了個電話。
電話裡彼此的語氣都很平靜,沒有着意提及昨夜的事。
“已經辦理入職了?”
“嗯。”紋清攤倒在沙發上,語氣索然無味,這種公事性電話,唯有挂斷的時候才是輕松自在的。
“筱影幫了忙,你該好好謝謝她。”
紋清閉上眼睛:“她不幫忙,我也有工作啊。”
“筱影說了,你被分去的那個部門是最累的地方,每天都要加班,還沒有雙休。”母親對此很是了解,想來是對筱影的說辭深信不疑了。
紋清懶得解釋,母親性格執拗,從來不是聽道理的人:“反正往後都會很忙碌,不會有輕松的時候了。”
母親勸道:“那有什麼辦法,工作不都是這樣,能混到退休就不錯了,你知道現在失業的人有多少麼?還以為是二十年前的大學生呢,處處吃香。”
紋清趕忙打斷:“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又開始說這些有的沒的。”
“昨天……”母親還是忍不住想問,畢竟這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對于這種深陷小鎮的人來說,不亞于得到一個大新聞。
“真的是謝熒,你别聽人家亂說,她人很好的,在村子裡對我也挺照顧。”
母親聲音低了低:“我沒有說什麼啊,我隻是提醒你,眼睛要擦亮,不要做傻事,錢雖然好,但也不能為了錢把自己變成那種人。”
“什麼人?”紋清坐直身子,提高了音量:“你放心,我不會吃虧,我什麼都沒有。”
“就是因為你什麼都沒有。”母親歎了口氣:“所以才經不得打擊,你的性子我了解,總是鑽牛角尖,認定了什麼就義無反顧的,遇事總是要為家人的體面着想的。”
這些話真是越聽越煩躁,她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還需要聽這種大道理麼:“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好好保重身體吧,等我這邊安穩下來,再存些錢就把你們接過來做一次體檢,上次檢查還是兩年前了吧。”
“什麼體檢不體檢的,我和你爸的身體都很好。”
“好不好醫生說了才算數,你們都是小病靠忍的人,錢該花還是要花,節省這麼多年,也沒見把日子過得有多好。”紋清越說越痛惜,她在外為了買房做了那麼多兼職,一朝之間積蓄就都投在湖上那棟破屋子上了,現在又要重新開始,她還經得起幾次折騰?
母親冷哼:“我守了一輩子小店,也不是沒存着錢,你要是聽話我早給你用了,你既然不聽話,我就打定主意不會幫你。你想買房,除非結婚,不然休想從我這裡拿走一分錢。”
“行了行了。”紋清不耐煩到極點:“我還餓着呢,不跟你說了。”
挂完電話,她的氣焰還沒消退,但對于父母,又怎麼能生出仇怨呢。
等到聞到了刺鼻的氣味,她才後知後覺地跳起身來,不出所料沸騰的水已經把火熄滅了,一切都要重來。
紋清開始過上了整天在外奔波的生活。
她負責的那片區域包含了幾個老舊小區,網絡問題層出不窮,幾乎每天都要不間斷的接到民衆舉報故障的電話。
幾個維修師傅遇事拖拉,要三請四請才能把問題處理好,紋清的電話恐懼症簡直惡化到了極點。
好不容易挨到周末,她都快忘了上一次休息是在什麼時候了。
許珂玉得到她回城的消息,興緻高昂的來找她逛街,進門時紋清都快認不出她來了。
兩人彼此打量着,還是紋清先笑出聲:“你現在越來越像個貴婦人了。”
許珂玉轉了幾個圈,微昂着下巴擺了個别扭矯作的姿勢:“香奈兒今年秋冬最新款的高級定制裝,好看麼?”
“冷吧?”紋清看着那輕薄的布料,打了個寒戰。
許珂玉撇了撇嘴,諷刺着她的少見世面:“你呀,還是找個有錢人,過過這種好日子就知道了。”
紋清傻笑:“所以,你現在又覺得還不錯了?不抱怨婆婆管得太多了。”
許珂玉冷笑一聲,翻了個白眼:“我是懶得去計較,她說什麼讓她說,反正他家好面子,總不能撺掇着讓她兒子跟我離婚吧。”
“那生孩子的事呢?”紋清還是想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