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醫生,41床的病人不配合治療,要求出院。”
持續四個小時的大手術,華榆剛出手術室,就被小護士拿着病曆堵住。
華榆閉了閉眼,細密的睫毛在眼皮下投射一道扇形陰影,清冷的臉上閃過幾分疲憊,低聲道:“誰的病人?”
“劉醫生,她的女兒發高燒,今天請假。”
劉蔥是她手下的醫生,華榆接過病曆,直接翻開檢測報告,走廊的白熾燈光打在報告單上,一片飄紅。
“情況很糟,不符合出院标準,”華榆單手合上病曆,“不允許出院。”
小護士小聲嘟囔:“可是她強烈要求出院,還寫了一份免責書。”
華榆轉身離去:“這種指标出院,不超七天就會再次住院,沒有意義。”
“可她沒錢繳費了。”
華榆頓住腳步。
醫院不是慈善機構,欠費就會終止治療,這是無法更改的規矩。
半分鐘後,華榆平靜開口:“我跟主任彙報。”
二十分鐘後,連續加班一天一夜,本以為可以下班的華榆,不得不站在主任辦公室裡停聽訓。
“這種情況我們不建議出院呐,”主任戴上老花鏡,眯起眼睛,“不過拒不繳費也是個難題,再和病人确認一下,實在不行就出院吧。”
早知道是這個結果,華榆淡淡應聲,臨出門聽見主任摸出小本子記錄,語氣可惜:“5月7号,患者衛音,女,26歲,嚴重貧血導緻腺體萎縮,主動要求出院……”
衛音?
像是某個開關打開塵封的記憶,華榆扭過頭,冷豔漂亮的五官擰出一縷恍惚,緊接着猛地抓住病曆。
“衛音…身份證号…是她,怎麼會是她?”
華榆捏緊報告單,轉身奔向病房。
—
“今天怎麼還要輸液,不是要辦理出院嗎?”
病房裡,衛音呆呆地伸出手,盯着注入靜脈的針頭,液體冰涼滲入血液,帶來連綿的刺痛。
她長着一張人畜無害的鵝蛋臉,臉頰挂着點瘦弱到近乎消失的嬰兒肥,小開扇的眼睛是濃郁的琥珀色,歪頭看人的神情很乖。
小護士避開她的視線,埋頭紮針,支吾道:“今天沒有出院名額了。”
衛音眨了眨眼,想了兩秒什麼是“出院名額”,不太明白:“出院也要名額嗎?”
小護士慌張點頭:“對,和住院一樣!”
“住院是床位緊張,”衛音反應慢,但并不傻,總覺得蹊跷,“出院是為什麼?”
“哪有為什麼,”小護士有種欺騙正經人的罪惡感,趕緊溜走,“你先輸液,有名額再說。”
小護士走了,給她留下一大瓶藥液,衛音靠在床頭,盯着收拾好的小包裹發呆。
三天前,衛音暈倒在給雇主買菜的路上。這次的雇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beta,家裡有錢,但脾氣古怪,吃菜隻吃每顆菜最嫩的芽心,而且必須要兩小時内新鮮采摘,衛音一天要跑三趟菜市場。
得知她的情況後,雇主單方面給她支付了本月的工資,通知她不用來上班了。
衛音捏住病服袖口的線頭,在指尖繞了一圈,用力扯掉,漫無目的地想,大家說的沒錯,像她這樣“身嬌體弱”沒有信息素的小o是沒有人願意要的,伺候别人還能把自己伺候進醫院。
“護士沒和你說,輸液的時候不要亂動嗎?”
一道冷淡的聲音響起,不知什麼時候,病房裡多了個醫生。
醫生的音色很好聽,像是夏日雪山融化的溪流,敲擊在富含礦物的岩石上。
就是語氣不太愉快,帶着不贊同的責問,衛音下意識低頭,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兩手攤平放在身體兩側,耳朵都朝後背了一下。
“不好意思。”
餘光裡,白大褂朝她走來。
那人身量很高,站在旁邊幾乎擋住所有陽光,衛音又低了低頭,心想小護士隻能擋住三分之二,這人估計有一米七…
視線裡,蒼白床單上出現一個白皙修長的手掌。
衛音動了動胳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捉住了手腕。
對方的指尖微涼,掐住骨節捏了捏,冰涼僵滞的肌肉瞬間活躍開來,像是冷凍的冰湖被春天的雨水沖開,血液恢複流動。
衛音有些驚喜地盯着胳膊,她體質虛,很少有這樣清晰的暖呼呼感覺。
“你的血管比常人細,亂動會跑針,下次要注意。”醫生的聲音貼着衛音頭頂淡淡響起。
衛音眨了眨眼,歪頭盯着活絡開的手腕,心想這個醫生可真厲害,但她始終心虛,沒敢擡起頭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