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雲停頓下來,語氣變得有些急切起來:
“可他越是好,就越襯得我爸媽他們是多麼的肮髒不堪。我厭惡他們,不,可以說是憎惡他們!他們既然不想要我,又為什麼要生下我!”
宋承雲低頭看着雙手,臉上盡是嘲諷的笑。
周嶽連忙握住他的手:“他們不要你,我要你啊。”
宋承雲聞言擡頭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搖搖頭,掙脫了他的手,走了幾步背對着周嶽,似乎平靜了下來:“後來,我爸發現了我媽出軌。那天他喝了很多酒,我不記得他喝了多少,隻記得當時整個屋子裡都是令人厭惡的酒的味道。他喝得爛醉,地上全是碎掉的酒瓶渣子。”
“我媽賭牌後回來了,直接就和他吵了起來。我躲在卧室裡不敢出來,隻能聽見很多聲音:撕扯聲、尖叫聲、哭聲、罵聲還有酒瓶子碎裂的聲音,全都混雜在一起。”
“直到'砰'地一聲,所有聲音突然就停下來了。”
宋承雲的手微微顫抖。
“當我大着膽子走出房間的時候,我看到我媽躺在地上,很多紅色的血從她腦袋上流了出來,她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我不敢過去,隻能捂着嘴将所有聲音都咽下去。”
“我爸踢了踢我媽,見我媽沒動靜,就又拽着她想讓她起來,可是我媽沒有起來,她被我爸又扔回了地上,又發出了'砰'的聲音。”
“我爸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不對,他把手指放在了我媽的鼻子底下,我媽死了,是被他親手殺死的!”
宋承雲微微顫動着肩膀,說話的聲音都在抖。
周嶽沒有強行去看他的表情,隻是默默地扭過他的肩膀将他整個人抱在了懷裡。
宋承雲将腦袋抵在周嶽的肩窩處,雙手緊緊環抱住了他的腰身。
有滾燙的液體砸在了他的鎖骨處,一滴一滴,似乎砸在了周嶽的心裡。
周嶽心髒抽疼。
宋承雲的經曆在小說中隻是三言兩語便簡述過了,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宋承雲真正承受了什麼,直到現在宋承雲自己說出來,他才驚覺之前自己想象的還是太過簡單,也想輕了那些事對宋承雲造成的痛苦程度。
宋承雲無聲哭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我爸發現我媽死了之後,他唯一的反應是想要把我也殺了……”
宋承雲自嘲一笑:“他拿着碎了一半的酒瓶子追我,我跑的很快,直接逃出了家。那時我們那裡是沒有電梯的,所以我往樓下跑,他就在後面追。可是他忘了,他喝了很多酒……”
“他沒有扶穩自己,直接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咕咚咕咚'地滾了一個又一個台階,最後停在了我腳邊,他的脖子歪着,臉上全是血,他的眼睛就那麼直勾勾地盯着我,怎麼也閉不上……”
宋承雲驚懼似的又抱緊了周嶽。
周嶽輕拍他的脊背,突然開口:“這不怪你,是他們自己罪有應得。”
宋承雲的聲音突然變得冷漠:“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的錯,所以我憎惡他們!我怨恨他們!我恨不得他們都死了!還有那些厭惡我的、說我是喪門星的人,我恨不得他們死絕!”
宋承雲狠狠撕咬周嶽鎖骨處的衣服領子,卻沒有碰到周嶽皮肉分毫。
周嶽心中無奈,隻能低頭輕吻了一下他的發頂,算作回應。
宋承雲微頓,良久後松了口。
“我知道我心裡藏着個魔鬼,我想釋放它,可是我想到了張老師,我想成為像張老師那樣的人。”
“所以我把那隻魔鬼關了起來,強迫自己變成張老師的樣子,我選擇成為數學老師其實都是在模仿張老師。”
宋承雲說到這裡,語氣突然堅定了起來:“可是現在,我不想再模仿他了。那種僞裝出來的和善和高道德感,還有那些虛假的笑容和對話,所有的一切都讓我生厭。”
“所以周嶽,”宋承雲仰頭看着周嶽,“我同意離職不僅僅是因為你,其實更是為了我自己。”
周嶽注視了他良久,揚唇輕笑了一聲:“我原本以為你隻是為了旁人才這樣委屈自己,可是現在我知道你是為自己選擇,我真的很高興。”
“當然,我也很心疼。”周嶽輕吻了一下宋承雲的眉心,帶着珍而重之的意味,他說:“過去的事情黏在記憶裡沒辦法忘記,所帶來的疼痛也永遠無法忽視。可現在的我們卻可以把它當做是一個絆了我們一跤的門檻,我們可以合力跨過它迎接我們新的人生。”
宋承雲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無語:“你可真會總結大道理。”
周嶽委屈:“哪有?明明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宋承雲掐了掐周嶽的腰,不再跟他掰扯這個:“不過我們走的時間太長了,小雨估計都要氣死了。”
周嶽假裝很疼地“嘶”了一聲,他繼續裝委屈:“老婆,你就光記得小雨,一點兒都不心疼我。”
宋承雲白了他一眼,費力地從他懷裡掙脫開,轉身往回走。
很輕的聲音順着風飄過來:“我有心疼。”
周嶽眼睛倏地一亮,他追上去:“我就知道老婆心疼我!”
“不過我們已經好久沒愛愛了,今天晚上我們就來他個十次八次吧!”
“滾!你才剛出院,就開始想這個,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能力。”
“什麼能力!我有沒有能力老婆你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不試!”
“試試呗!”
“不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