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終究是太子,平時待人溫和,但若生起氣來,也是吓人的很,那一身的天家威儀盡顯,看得許風亭心頭一慌,心口不可避免地疼起來了。
若是在之前,這陣隐痛很快便能緩過來,但是自從昨日過後,他的身體是越來越差了,傷口的隐痛牽動到了脆弱的心髒,一時間有些呼吸不過來,倒是頗為難熬。
許風亭微微蹙眉,下意識的捂向心口,一時間說不出話。
這反倒把穆澤宇吓了一跳,他收起渾身的氣勢,連忙将人扶住,語氣是少有的驚慌:
“抱歉,孤不該對你生氣,隻是實在疑惑而已,不知為何突然被疏遠。”
說着,又不放心地追問了幾句: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喊太醫?”
許風亭搖了搖頭:
“這是我自己的毛病,太醫幫不了。”
小仙長平日裡就已經足夠虛弱了,單薄的身子仿佛被風一吹便倒,現下更是脆弱得像是紙做的人似的,薄薄的眼皮微垂,覆下一層羽翼般的長睫,随着喘息聲一顫一顫的,撓得人心生憐惜。
穆澤宇很想抱一抱身前的人,卻也隻是想一想,就連觸碰都是小心翼翼,擔心一不小心又将對方吓到,最後隻是虛虛搭着肩膀,作為短暫的支柱,給對方借點力,免得摔了。
耳畔的呼吸聲漸漸均勻,見人似乎緩過來了,穆澤宇試探性地詢問道:
“你的身體自小便如此虛弱嗎?可有緩解之法?”
許風亭搖了搖頭,聲音有些虛弱:
“幼時發過一場高燒,醒來便這樣了,沒有緩解之法,隻能自己受着。”
他在現代看過許多名醫,哪怕是用最高超的科技,或是最高明的醫術,都毫無所用。
對于自己的這身病,許風亭本人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隻知道幼時發了一場高燒,醒來時全身器官便在走向衰亡,不管醫院如何救治,都無濟于事,隻能靠着藥水,将死神拖得離他遠一些。
但有時候,漫長地等待死亡也是一種折磨,他曾偷偷溜出去過醫院,躺在路邊的躺椅上,期待着第二日便能死去,可惜隔日醒來之時,總是毫不例外地被送回醫院。
父母雖然很少來醫院看這個兒子,卻派人在暗中提防着他自殺。
有時候許風亭會想,爸媽應該也是愛他的,就是憑着這份微乎其微的愛意,他吊着一口氣,一直活到了26歲,又在即将死亡時,綁定了系統。
“子明,你還是回刺史府住段時日吧,孤喊太醫給你調理身體。”
太子的話将許風亭從回憶中拉出,他拂開對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毫不猶豫地拒絕:
“不必了,我明日便回白雲山。”
系統的警告言猶在耳,不論是穆澤宇,還是風歡意,都是他不該靠近的人,現下兩位主角在婺州相遇,他這個炮灰該趁早溜走才是。
今日讓小孩再養會傷,明日說什麼也要走了。
聽許風亭說明日便要離開,穆澤宇顯然沒料到,他極難得地感到一陣煩躁,下意識地便想問問對方,為何走得這麼着急?是在避着他嗎?
但是當觸及那人眉宇間的倦色時,又不由得有些擔心,擔心自己再次将人刺激到發病,萬般疑惑在心底滾揉,最終隻化作一句:
“那孤去安排馬車。”
不曾想,就連這一件小事,那人都不願麻煩他:
“殿下事務繁忙,不必麻煩,我自己我租一輛馬車便可。”
穆澤宇再也壓抑不住心下的躁郁,他頗為失态地拉住少年仙長的手,努力讓自己的态度看起來溫和些:
“子明,到底發生了什麼,告訴孤可好?”
許風亭以為,他與太子不過是萍水相逢的君子之交,對方不至于如此失态才是,得知他人不願結交的心思,按照穆澤宇的性格,應當會禮貌地離開。
怎麼會這般難纏?
他看着被對方攥住的手臂,百思不得其解。
穆澤宇以為将人抓疼了,下意識的松了手,但目光卻是一寸不移地盯着面前的少年。
看來不說清楚,今日太子是不會放他回白雲山了。
許風亭頗為無奈的地歎了口氣,詢問道:
“姜大人沒同殿下說嗎?”
穆澤宇疑惑地搖了搖頭,不知道這事與姜禮有什麼關系。
見此,許風亭隻能将原委如實道來:
“姜大人說,半月前,夜空出現五星聚合之奇景,隔日,殿下在街市替我解圍,後又多番拉攏,我知殿下接近所為何事,可我隻是閑人一個,幫不了殿下。”
他看着穆澤宇,補充道:
“若是朋友,殿下可随時來白雲山頂遊玩;但若為君臣,還是就此斷了聯系為好,免得兩廂生怨。”
穆澤宇是何其聰明的一個人,那裡聽不出來對方話語中的決絕,這朋友怕是做不成了,哪怕日後去白雲山探訪,也必然會被拒之門外。
一想到這個結果,太子當機立斷地做下了一個決定,他忽而向前一步,語氣隐忍:
“但倘若,孤不願與你做朋友,也不願與你當君臣呢?”
既非好友又非君臣,還能是什麼呢?
許風亭直覺後面的話不能再聽,他連忙避遠了些,眸光閃爍:
“殿下,你若是無事,還是回去吧。”
說着,許風亭便要開門送客,卻被穆澤宇攔了下來,下一刻,他便被堵在了牆角:
“孤心悅你!為何不敢聽!”
穆澤宇注視眼前那雙的眸子,下意識地放低了聲音,輕聲補充道:
“接近你,一開始的确有私心,可是那日在街市上初見之時,那份私心便不純粹了,之後的種種,确是刻意接近,但并非拉攏。”
太子不再自稱“孤”,而是換成了最尋常不過的“我”,他一遍一遍地重申着愛意,隻是想告訴少年,自己的接近并非利益與野心,不過是如同尋常人一般,心有愛慕罷了。
穆澤宇認為,他應當是不信命的,因此,自然也不信一見鐘情之說,但是那日初遇之時,心底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好似二人早該相識一般,這種情緒與日俱增,以至于半月未見後,急急地便給對方寫了一封信,期望能在婺州再次相逢。
面對突如其來的表白,許風亭當場楞在原地,完全不知如何反應。
他在心下不斷重複道:
亂了……亂了,徹底亂套了!
主角喜歡上了炮灰,他會不會被這個世界抹殺?
似乎是在印證他的想法一般,下一刻,腦海中傳來一聲驚叫:
“宿主!你怎麼還是勾搭上了主角攻啊!”
本該陷入休眠的001,竟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