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就别洗了,水太涼。”
正巧,司焱從前屋走進院子,看到坐在陽光下的兩人,男孩嘴角噙着笑意,手中正熟練地搓着衣服,女孩雙手托着下巴,坐在一旁的闆凳上,甜甜地笑看着男孩的臉,男孩時不時擡起頭和女孩對視一眼。
司焱倚靠着門框,甩開折扇,搖了兩下又刷一下收起。
“唔,人類的情感,真有趣。”
感歎完,他便走向院中,揭開蓋在花草上的薄布,晌午陽光正好,他的這些寶貝花草需要出來曬曬太陽了。
紅色的玫瑰,淡黃色的酢漿草,粉白色的朱頂紅,白色的蝴蝶花毛茛……
“好多花,好漂亮……”森奈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流連于那些争奇鬥豔的鮮花之間。
在她的腦海種,突然閃過一副景象,橘紅色的屋瓦,長長的回廊,滿牆的白色薔薇花,滿院的紅色玫瑰……
隻是畫面殘缺不全,讓她無法看清院子的全貌,她努力挖掘記憶,想要拼湊這幅畫卷,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疼痛打斷。
“嘶……”森奈深吸一口氣,捂住腦袋,她越是拼命想要回憶,腦袋裡那種撕裂般的疼痛愈發明顯,仿佛有一把鈍刀在一刀刀的割開她的腦顱。
“怎麼了?”銀發現了她的異樣,趕忙丢下衣服,扶住她的肩膀。
“阿銀,頭疼……”森奈臉色煞白,帶着哭腔嗚咽,“我想不起來……越想越疼……”
“怎麼回事?是病還沒好?”銀又一次被吓到了,急忙喚起司焱,“館長!館長!快來看看!”
司焱剛準備給花花草草澆水,見此情形,立即丢下水壺沖了過來,抓起森奈的手,指尖搭上她的脈搏。
森奈疼得栽倒在市丸銀懷中,邊哭邊喃喃自語,‘想不起來’,‘想不起來’……
銀不知所措地抱着她,他不知道森奈口中的想不起來是指什麼,隻能順着她的話安慰她,“想不起來就不想了,乖,我們不想了……”
不知道是不是市丸銀的話起了作用,森奈的呼吸逐漸順暢,臉色漸漸恢複。
司焱松開手,面帶疑惑的‘咦’了一聲,再一次抓起森奈的手腕,他似乎對自己的診斷結果有疑問,眉眼間,随着時間的流逝,一點點鎖緊。
“帶她進屋。”
許久,他丢下一句話站起身,轉身大步走進前屋。
森奈躺在病床上,見她神色已恢複正常,銀頓時松了一口氣。
“阿銀,我沒事了,不想就不疼,你别擔心。”森奈反握住他的手指,細聲安慰。
司焱正在翻箱倒櫃,聽到森奈的話,手上的動作一頓,擡頭遲疑了片刻,又繼續在櫃子中翻找,最後翻出幾本紙張泛黃的書,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翻看書籍。
“這個時候你還在看書?”銀擰起眉頭,有些不滿。
司焱擡頭朝他翻了個白眼,“你家小姑娘病的太奇怪,我在翻醫書,怎麼,有意見?要不我不治了,你來?”
“……對不起,我太着急了。”
司焱冷哼一聲,不再搭理他,繼續埋頭翻看手中的書。
第一本,第二本,第三本……直到翻完最後一本……他歎了口氣,頹然地靠向身後的櫃子,呆呆的望着病床上的森奈。
銀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抓了一把,司焱的動作神情,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帶着幾分恐懼,開口問道,“森奈她怎麼了?是不是病的很嚴重?”
“對不起,我盡力了……”
司焱神色黯然,這讓銀進一步确認了心頭的不安,眼尾不由染上血紅色,他聲音嘶啞,焦慮又帶着幾分希望,“能治好嗎?”
“醫書上找不到相關病症,”司焱的視線挪到天花闆,眼神空洞,長歎一聲,“你們家小姑娘的病……生的超綱了啊。”
銀大腦一片空白,像有一把錘子,無聲的砸過胸膛。
“……治不好了……嗎?”
“脈象一切正常,沒事,死不了,隻是我也搞不清她為什麼會這樣。”司焱先前的傷感全無,轉而風輕雲淡站起身,拍了拍羽織上的灰塵。
銀表情一怔,很快咧嘴呵呵一笑,房間内的靈壓驟然升高,看得出他有些生氣,“沒事你擺出那副表情幹什麼?”
司焱抱起雙臂,惱火的挑了挑眉毛,“我,柳司焱,流魂街第一神醫,居然遇到了一種讓我都搞不清的病,我能不郁悶嗎?!”
“……哎呀,第一神醫,我以前怎麼沒聽說過?”
“我自己封的,不行嗎?”
銀抽了抽嘴角,如果不是森奈此時拉了拉他的衣袖,問他‘阿銀,我是不是沒事了’,他真想怼司焱一句‘你要臉嗎’。
“沒事了。”
銀收起靈壓,雖然司焱的不正經,惹得他有些惱,但是隻要森奈沒事就好,反正司焱不正經也不是這一兩天的事,在醫館打雜的這二十多天,他見識到了司焱的行事作風,最深的感觸就是,這個人能在六十九區開這麼久的醫館,還沒被打死,真是個奇迹。
司焱收起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走到病床前,神情嚴肅地打量了森奈一番。
“你是不是突然記起了一些事?”
“嗯,”森奈點了點頭,“隻是些畫面,我想去回憶一些别的畫面,就開始頭疼了。”
“唔……”司焱手指放在唇邊,陷入沉思,片刻後,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帶着歉意開口道,“抱歉啊,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白毛,要不我教你一些頭部按摩的方法,以後她再頭疼,你就給她按按?”
市丸銀學着司焱教的手法,給森奈按了一會頭部的穴位,森奈很快靠在他懷中沉沉睡去,他小心翼翼掰開扯着自己衣襟的小手,輕手輕腳扶着森奈躺下,等他回到院中,司焱正背對着他,給一盆月季澆水。
銀蹙起眉頭,一言不發的盯着那個瘦削的背影。
“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呗。”司焱似乎感知到了他的目光。
“哎呀,館長竟然對我釋放的靈壓毫無反應,讓我有點意外呢。”銀歪着腦袋,笑容狡黠。
司焱轉身,手中還拎着淺綠色的灑水壺,他學着市丸銀的語調和神情,揶揄道,“哎呀,你家小姑娘竟然也對你的靈壓毫無反應,讓我非常意外呢。”
銀的笑容瞬間刹車。
“臭小子,陰陽怪氣給誰看呢,都說了别對我笑,太假了!”司焱抱起雙臂開罵,“衣服洗了嗎?午飯做了嗎?還有閑工夫在這裡糾結我對你的靈壓有沒有反應?是不是給你安排的活太少了?還不趕緊去幹活!”
銀第一次被怼的無話可說,呵呵了兩聲後,飛似地跑回那一堆髒衣服前,一言不發地開始搓衣服。
“哈哈哈,市丸銀,你也有被罵的這麼慘的時候。”
院中的牆頭,一個紅發男孩,神采飛揚,正幸災樂禍地瞧着院中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