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但是我不敢睜開眼睛。
我情願自己沒有收到什麼學校的信,沒有做過奇奇怪怪的夢。
我以為塞德裡克的死,是夢境予以我示警,那時,哭過之後我仍心存希望。
我以為經曆過這麼多次,做足了心理準備之後,面對夢境中的犧牲會變得坦然,可是我沒想到,死的會是鄧布利多。
是鄧布利多!我無比信任,所有底氣來源的人!
這讓我如何能夠接受,我信誓旦旦對他說相信他,相信我們會最終取得勝利,可是他死了!唯一能與伏地魔抗衡的人死了!
死于,死于可笑的愛和維護。
我不能接受!
對未來的絕望湮滅了我的呼吸和心跳,躺在床上,我蜷縮着把自己裹進被子裡。
我看不見光了。
怎麼會這樣!
我不明白他竟然就這樣從高台墜落,我不相信他殺不死堵着他的貝拉特裡克斯和格雷伯克,我不理解他竟然毫不反抗的就這麼被德拉科繳械,用自己的命保全了德拉科和斯内普。
憑什麼!
他是我們的希望,是我們的領航,竟然如此輕易的赴死!
我不能接受!
我憎恨暴力懦弱的伏地魔,憎恨攪風攪雨的食死徒,我對被脅迫的德拉科升不起一絲一毫的同情,他不是覺得成為食死徒挺自豪的嗎?我甚至不喜歡逼斯内普立下牢不可破誓言的納西莎了。
我厭惡所有帶來黑暗的因素,我厭惡流血犧牲,厭惡戰争,厭惡挑起戰争的所有人……
眼淚流幹了之後,怒氣蓬勃湧出,我想發洩,想摧毀眼前的一切,多麼可笑,要不了多久,霍格沃茨就會被食死徒,被狼人,被不知道什麼生物入侵,他們肆意傷害學生,折磨麻瓜出身的巫師,哪裡還能讓我們如此惬意的躺在床上睡大覺!
我不否認,這一瞬間,我的毀滅欲到達頂點。
我一把掀開被子,看了眼時間,四點,不想吵醒室友,我披上外套到盥洗室,找了一個隔間,用上靜音咒屏蔽咒隔絕咒之後,開始對面前的一切肆意毀壞。
切割咒,粉碎咒,什麼咒語破壞力大就用什麼咒語,隔間不經折騰,木質門牆和大理石台面變成一地殘渣。
我站在灰塵狼藉中朝鏡子裡看。
我似乎沒有什麼不同,淺發,穿着粉色的睡衣,即使臉色蒼白憔悴但依然美麗。
我沖鏡子裡的自己笑,扯了扯嘴角。
我仿佛看到了11歲的海耶。
死氣沉沉,雙眼暗淡無光。
哪裡會有光!
11歲,媽媽熄滅了光。
18歲,鄧布利多帶走了光。
盥洗室的牆壁上,魔法燭台依然燃燒着,我一步步走向鏡子,我的臉也在鏡子裡越來越清晰,可不是靠近光,光就能照亮我。
真的。
我可以從自己的眼睛裡清晰的看到光的橘紅色,但這有什麼用,我的眼中沒有光。
我的眼前是伏地魔那張沒鼻子的醜臉,是食死徒們橫行學校的張狂笑聲,是德拉科舉着魔杖的哭泣,是斯内普隐忍克制的阿瓦達索命,是鄧布利多…墜塔和福克斯的哀鳴。
我該怎麼辦…誰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我最信任的教授死亡,我最好的朋友……
夢裡,德拉科躲在桃金娘的盥洗室裡哭,現在,我好像除了哭,也找不到其他的宣洩,毀掉的隔間一會我還要“恢複如初”,我不能讓其他人發現學生主席開學第一天清晨就毀壞盥洗室。
我深深地歎氣握拳用力捶向台面,都到這個時候了,我還是放不下這該死包袱!
我不想編些亂七八糟的理由搪塞同學或者糊弄教授,我曾以為梅林賜予我夢境是救贖和恩賜,卻忘了我要提前兩年承受接二連三的死亡壓力。
除了鄧布利多,我不能和任何人說。
除了我的腦子,我不能留下任何記錄。
可是現在我不敢和他說,我怎麼看不出來他是自願赴死,怎麼看不出來這壓根就是針對他的死局。
鄧不利多逃不掉,隻要他還是他,是鄧布利多!我想不明白的事,捋不順的前因後果,隻要告訴他,他一定會明白未來自己的想法,如果合适,他依然會如此選擇。
有些犧牲,是必要的。
那他死後呢?
一家都是鳳凰社成員的韋斯萊會如何?
喬治…會如何?
沖破黑暗的路途上總會布滿荊棘,流血和死亡,我沒有自信到因為我有夢境,就可以說韋斯萊不會如此。
會有死亡……必有死亡!
梅林不會偏袒任何一個人,死神隻會手握鐮刀等待祂的子民。
賜予我夢境,那麼,會不會公平的奪走我的愛人……
天呐!
我心痛到無法呼吸,把臉埋進盛滿水的洗手池裡。
冰涼的水裹住我的臉,不主動進入我的鼻腔卻讓我不敢呼吸,一如我的夢境,就在那裡,即使我不去想,一幀幀也揮之不去。
一秒,五秒,二十秒,四十秒,六十秒,我明明站着胸口卻像被壓了巨石透不過氣,我的頭越來越重,腳卻越來越輕。
75秒,80秒,90秒,95秒——我蓦地張開嘴巴水灌進喉嚨,擡起頭花了好幾秒才看清鏡子裡的自己。
我從沒有讓自己如此狼狽過,水順着頭發浸濕了胸前的衣服,連嘴唇都沒有血色,現在霍格沃茨應該沒有比我更像幽靈的幽靈了,但是……呵,我依然這麼好看。
我怎麼還是這麼好看!
我被自己這個荒謬的想法逗笑,絕望與黑暗之間,我竟然都不忘欣賞自己的美貌。
我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笑得有些瘋,狠狠地把頭發握在手心用力往下一捋,篦出的水嘩啦嘩啦澆在地闆上。
水滴四濺,砸在我的腳上。
我竟然忘記穿鞋。
把頭發甩到身後,用烘烤咒将身上的潮濕烘幹,清理一新後我依然是完美的,無比貌美的海耶.德裡克……
閉氣的瀕死感我很不喜歡,所以我擡起頭大口呼吸,塞德裡克沒有死,小天狼星.布萊克也不會死,這次預言提前了整整兩年,鄧布利多有充分的時間準備,或許……他也可以不用死。
至少他不需要去喝陰屍洞穴裡的毒藥,就算我不知道R.A.B是誰,但是我知道裡面的魂器是假的。
他不需要去一點一點試探斯拉格霍恩,隻要我夢得夠快,魂器遲早全被我看到。
甚至我現在就可以去毀掉那個消失櫃,讓食死徒不能輕易進入學校。
還沒到最壞的時候。
一切還來得及。
我應該……活在當下!
勉強收拾好心情,慶幸這個時間盥洗室沒有來人,我把被毀掉的隔間修複,洗了把臉,最後看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面無表情的離開。
回到宿舍,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三位室友依然熟睡,我慢慢閉上眼睛,一點一點回憶夢中的片段,不漏下任何一個細節。
直到天光大亮,室友們窸窸窣窣的起床,珍妮以為我還沒醒過來叫我。
“我過一會就起。”我小聲回她。
又過了半個小時,把腦子裡的情節重新快速疏理了一遍,我從床上坐起來,照鏡子時,發現眼睛有些腫,花了十分鐘才恢複原狀,沒心情弄什麼發型,直接散着頭發離開寝室。
禮堂人聲鼎沸,仿佛一下子把我從夢境拽到人間,喬治的出現吓我一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