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沙更不可能被抓到研究室這種地獄來。

沉默有時候是一種肯定。

米沙懵懵懂懂地意識到自己以前的想法可能有誤，張了張嘴想哭，又想起瓦尼塔斯剛剛說“别哭”的話，眼淚忍着在眼眶裡打滾。

瓦尼塔斯這次沒再收回手，由着米沙當救命稻草般緊緊抓着，掃視化成一片廢墟的研究室，語氣更加無奈。

“況且米沙你看，在這研究室裡躺着的十幾個人類，又有多少是好人？”

“哥哥啊！”

黑發的少年呆愣，下意識就想否認，一開口，喉嚨卻疼得說不出話來。

米沙毫不猶豫道：“哥哥就是好人，和吸血鬼一樣，不，比吸血鬼還要好！”

說完米沙就撲到哥哥懷裡，哥哥被米沙撞得又是一聲悶哼。

“唔！米沙——”

“嗚嗚嗚，我忘記哥哥還有傷，哥哥對不起！”

米沙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少年被那雙銀灰色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注視，頓時什麼脾氣都沒了。

米沙把臉埋在哥哥的懷裡，用哥哥的衣服擦掉眼淚，還悄悄對瓦尼塔斯做了一個鬼臉。

瓦尼塔斯呆呆地看米沙。

一談起哥哥，米沙眼裡全是光……

被人喜歡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瓦尼塔斯忽然低低道：“對不起，米沙。”

如果米沙沒有哥哥的話，被揭穿了“吸血鬼是好人”的“信仰”後的米沙，會變成什麼樣？

被同是人類的媽媽、博士他們那般對待，沒有同是人類的哥哥，米沙到底會變成什麼樣？會再次上演當年的情況嗎？

吸血鬼背叛吸血鬼立場，人類背叛人類立場。

瓦尼塔斯沉默許久，收回手，感受快要消失的柔軟觸感，垂下眼睑不知在想些什麼。

另一邊，少年正闆着臉教訓米沙。

“米沙，你聽着！吸血鬼……咳咳和人類……”

瓦尼塔斯以為黑發少年要說“吸血鬼和人類不一樣”之類的話，剛想點頭贊同，附和米沙别太信任吸血鬼。

就聽到他冷冷的聲音，“一樣可怕……不然，你以為我們……”

黑發低馬尾少年沒說完，再度湧上來的血沒辦法壓制下，強行打斷了想教訓弟弟的話。

瓦尼塔斯見哥哥臉上的嚴肅和冷酷，一直在心裡歎氣。

太早就絕望的話，未來還有希望嗎？

“嗚嗚，哥哥不要說了，等你好了我再聽，你又吐血了……”

米沙輕輕晃哥哥的手，感受到哥哥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氣得鼓起臉頰去捂哥哥的嘴，“哥哥，不許說了！”

“那你……咳咳……記住沒……”

黑發少年費力往後仰，想躲開米沙的手。

“沒記住嗚嗚嗚，我等哥哥好了再跟我說。”

米沙到現在還沒放棄和哥哥一起離開的想法。

“你……”

黑發少年氣急，接連幾聲劇烈的咳嗽，過度使用的喉嚨徹底說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别再難為你的哥哥了。”

瓦尼塔斯默默給少年遞台階，抱起米沙，起身道：“既然你哥哥不願意和我一起走，那米沙你就和我一起走吧。”

“诶？我被抱起來了？”

米沙長這麼大，還沒有被人抱過，小小一團縮在瓦尼塔斯的懷裡，當場羞得小臉通紅，大腦一片空白，傻乎乎聽不進瓦尼塔斯和哥哥說了什麼。

過了一會米沙才回過神來，擔憂地看坐在地上的哥哥，“可是哥哥……”

“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獵人快要來了，到時候會徹底銷毀研究室的一切，你繼續留在這裡大概率會被獵人殺死。”

黑發少年低頭，無法說話，悶應一聲，手擡起做了驅趕的動作。

瓦尼塔斯見少年知曉，也不再多勸，一手穩穩抱着米沙，另一手拿好瓦尼塔斯之書，頭上頂着一隻睡着的小白鳥，走到門口時，一腳踢了一根斷掉的鋼管。

那鋼管骨碌骨碌滾到少年面前，停下。

少年疑惑擡頭，看瓦尼塔斯的背影。

“用它吧，你會輕松一點。”

“……”

少年張了張嘴唇，鮮紅的血不斷從嘴角溢出，滴落到地面。

那雙倔強的淺灰色眼睛倒映着蒼月吸血鬼離去的背影，仿佛要将其烙在大腦裡。

他的眼前重又浮現那些沒發生過的一切。

他狠狠眨眼，低頭搖晃，想将那些不屬于他的記憶驅散，再次擡起頭，蒼月吸血鬼和米沙都已經消失了。

“……”

【米沙，再等等……等到瓦尼塔斯來，就解救了。】

周圍死一般寂靜。

少年掃視一圈破亂不堪的研究室，垂下眼睑去看面前的鋼管，濃密的睫毛遮掩了眼底的複雜神色。

那隻被繃帶纏繞的手慢慢握住了鋼管。

他下定決心要去——

叩——

拿穩的鋼管“哐啷”一聲砸地。

他瞬間就聽出是瓦尼塔斯的手杖觸碰地面發出的聲音。

那根手杖用特殊的木頭制作而成，敲打地面會發出低沉的聲音，像馬戲團裡鑼鼓發出的低沉音。

【瓦尼塔斯什麼時候回來了？】

他猛地擡起頭看去。

那是一個身穿藏藍色奇怪衣服的黑發青年，佩戴一副圓框眼鏡，手中正持着瓦尼塔斯的手杖。

“你已經想好了嗎？”

腦海裡完全沒有出現過的黑發青年開口問少年。

與此同時，不遠處倒在地上的木架也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少年立刻撿起鋼管，轉頭看木架，眼裡全是警惕和兇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