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的願望。”
“呵，我能有什麼願望？我身無分文，就算你幫我實現了我的願望，我也支付不起代價。”
“你可以。”四月一日君尋肯定道。
少年詫異地瞪大眼睛。
“所以告訴我你的所有願望吧。”四月一日君尋輕輕撫摸手腕的血镯。
少年記得那紅色的手镯，比血還要紅，仔細看能看到手镯裡流動的紅光。
聽四月一日說店被封存在手镯裡面，他的客人身份已經被店承認。
“……真的能實現嗎？”
少年低聲問，不抱希望。
不遠處研究室的獵人已經挖好坑，将博士他們的屍體丢到坑裡，胡亂埋葬，然後去收集博士他們的實驗資料。
很可惜，那些實驗資料全都被蒼月吸血鬼銷毀，就算蒼月吸血鬼神經再大條，事關人類和吸血鬼，無論如何都會銷毀。
博士已死，有心之人再想拿博士的實驗資料做些什麼，也不容易。
“能，隻要你付得起代價。”四月一日君尋點頭。
“但是我沒錢。”少年低着頭悶悶說。
四月一日君尋緩緩搖頭，“錢對你來說并不重要，不足以作為實現願望的代價。”
“不要錢，反而要重要的東西？”
少年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衣服，理所當然的，什麼都沒摸出來。
“對我來說重要的東西……”
少年立刻想到了那些記憶，擡眸看四月一日君尋的臉色，果斷搖頭，“如果代價是取走我的記憶，我不同意。”
“為什麼？”四月一日君尋問少年，“你應該很清楚，那些記憶并不屬于你。”
少年見到米沙後發了一場高燒，腦海裡憑空出現的記憶并不屬于少年，而是其他平行世界的少年的記憶。
“我很清楚。”少年說，“我知道那些記憶不是我的，我也知道那些記憶裡的未來不是我的未來。但是我沒力氣了……”
自從看到那些記憶裡那些無比痛苦的自己，少年已經沒有勇氣再走下去了。
所以少年今晚才會故意引起博士的注意，喝下蒼月吸血鬼的血液，其一是拖延時間等蒼月吸血鬼過來，其二是讓米沙好好活下去，其三是他不想活了。
能在臨死前把博士也拖下地獄，對少年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我知道你不想活下去。”四月一日君尋輕聲說。
一隻大手按在少年的頭上，輕柔地拂掉黑發上的幾片雪花。
“可是你們向我許願了。”
少年抿緊唇。
“為客人實現願望，既是店存在的意義，也是我作為店長的職責。”
“我、們？”少年一字一頓。
“你不知道嗎？你有兩個願望，一個是你的願望，一個是其他世界的你的願望。”
四月一日君尋解釋，“一般客人隻有一個願望，但是你擁有其他平行世界的你的記憶，所以你有兩個願望。換句話說，就是你和其他世界的你都有願望，隻是其他世界的你沒辦法來到我的店，又因為某些特殊情況，比如在你發高燒意識極其脆弱的時候，接收到其他世界的記憶。”
少年似懂非懂。
“嗯，簡單來說，就是你有兩個非常強烈的願望，而兩個過分強烈的願望吸引到店的注意，被店承認。因為如果你隻有一個願望，我是無法出現在你面前。”
四月一日君尋有些頭疼，感覺自己解釋完，少年好像更迷糊了。
“哎。”
少年聽到一聲歎息，立刻回神看四月一日，震驚道：“你說了那麼多的意思就是你專門為我而來，就隻是想要實現我的願望？”
“嗯，這些小家夥們帶我來的。”
四月一日君尋點頭承認，曲起手指戳戳小白鳥蓬松的胸脯，被尖尖的鳥喙啄了幾口，酥癢，略疼，紅痕悄然浮現。
在小白鳥們發現紅痕前，四月一日已經收回手。
“我的願望是什麼？”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你最想什麼事情發生？最不想什麼事情發生？”四月一日君尋松了口氣。
總算讓和刺猬一樣的少年放松下來去思考自己的願望。
“還有時間，不用着急。”四月一日君尋瞧見少年緊蹙的眉毛，安慰幾句，擡頭去看徹底變成廢墟的研究室。
獵人們裡裡外外檢查過數遍，确定沒有放過任何一條漏網之魚，像來時那樣，又飛快離開。
四月一日君尋定定地看着破爛不堪的研究室，原先因少年苦惱而起的一絲笑意也消失了。
博士和協助博士做實驗的研究員都死了。
也沒辦法拯救那些因實驗而死的實驗品，很多都是孩子。
四月一日君尋的眼睛很特殊，能看到非人存在，一眼過去，便看到六十多個孩子的冤魂在研究室附近飄蕩。
他們的屍體埋在研究室附近，無處可去。
“你慢慢想，我去超度那些可憐的孩子。”
四月一日君尋拿起手杖緩慢走去。
小白鳥們敏銳地察覺到四月一日君尋的難過，啾啾地叫喚，想要安慰四月一日。
“不用擔心，超度他們的力量我還是有的。”
四月一日君尋摘下右手的血镯戴到左手上，右手暫時不用給血镯提供力量，一個繁複至極的金色魔法陣瞬間從四月一日君尋右手手心浮現，被四月一日君尋往上一推。
小巧精緻的魔法陣以研究室為中心，迅速往四周蔓延擴展，很快覆蓋住研究室周圍近百米的空間。
那些人類肉眼看不到的鬼魂被魔法陣籠罩，鬼魂身上因為實驗而留下的傷痕漸漸消失，面無表情的小臉漸漸浮現笑容。
他們知道自己的變化出自四月一日君尋，便一個接一個飛到四月一日君尋面前，接受四月一日君尋的撫摸後，無聲張口說了什麼，才心滿意足地消失在天地間。
“你們下一世會幸福的。”
四月一日君尋輕聲為他們祝福。
少年想明白自己的願望後，定定地看四月一日君尋挨個撫摸那些孩子的臉。
少年本該看不到，但是巨大的金色魔法陣将那些孩子的鬼魂呈現出來，連少年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孩子都是死去的實驗品，承受不住博士和研究員的實驗，痛苦死去，被随便埋在研究室附近的實驗品。
如果少年不是身體素質好，情況特殊，少年也會是那六十多個死去的實驗品中的一員。
少年站在大樹下，靜靜地看四月一日君尋虛虛地撫摸那些孩子的臉，淺灰色的瞳孔倒映着魔法陣的金光，眸色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見魔法陣在閃爍，猜測應該是四月一日君尋的力量所剩不多，魔法陣中還有最後兩個孩子。
等最後一個孩子在消失前，張開雙手虛虛抱住四月一日君尋，一雙眼睛卻看向少年，無聲張口說了兩句話。
【謝謝你。】
【我好羨慕你還活着。】
第一句肯定是對四月一日君尋說的，第二句應該是對少年說的。
羨慕他還活着？
笑話。
少年握緊拳頭想反駁。
但那孩子在抱過四月一日君尋後，便徹底消失在天地間，連給少年反駁的時間都沒有。
少年低頭看雙手，心情複雜。
噗通——
倒地的聲音。
少年猛地擡頭，看到力竭跌倒在地上的四月一日君尋，金色的魔法陣已經消失，失去金光，周圍再度被黑夜吞噬。
“說我善良，你不也一樣！笨蛋！”
少年忍不住咒罵一句，不知罵誰，拔腿就跑去扶人。
“你的願望想好了？”
四月一日君尋見少年跑過來，以為要和自己說願望，撐着瓦尼塔斯的手杖就想站起來，卻被少年按住。
“嗯？”
四月一日君尋疑惑。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沒什麼力氣，等你恢複我再讓你實現，我好不容易想出來的願望，你不許敷衍！”
少年别扭地說。
如果是一般人聽到可能會生氣。
但四月一日君尋經曆過太多，見過太多口是心非的人，能聽出少年話裡話外的關心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