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擴,你過來。”班主任擠出一個微笑。
“老師。”江擴抱着幾本筆記走到班主任旁邊,吓得班主任往後退了幾步。
“怎麼了?”江擴皺眉。
“沒有,”班主任咽了一下緊張的口水,“我就是過來跟你說,你這兩天挺認真學習的,罰站就免了,回班房上課吧,功課記得交就行。”
江擴用自己剛學的标準白話給老師道了聲謝,在班主任驚訝的目光下進了教室。
這學生看得出來其實還挺乖的。這更讓她想不通,惡名昭著的大哥榮怎麼會養出這麼乖的一個兒子。
化學課上江擴的功課又沒有交。化學老頭看不起這個土土的大陸仔,又陰陽怪氣一番讓江擴出去罰站。
這次有班主任的特許,江擴對着化學老頭的臉嘁了一聲,順便翻了個大白眼,把頭埋的更深了,認認真真在筆記本上記實驗筆記。
化學老頭見這大陸仔如此忤逆,差點在講台上氣暈過去。
放學時,江擴背着書包出了學校門口,黎大福拖着自己的新自行車剛到。
“大哥!”黎大福沖江擴喊道。
江擴吹了聲口哨,悠悠走過去。
“新自行車,怎麼來的?”江擴輕輕拍了幾下黎大福的新車頭。
“嘿嘿,自己剛買的,”黎大福笑道,“昨天好不容易找我爸媽要到錢買的,最便宜的單車了。”
“你買車幹什麼?”江擴問。
“有單車就能陪你回家啊,”黎大福說,“大哥,以後我一直都會陪你回家。”
黎大福的話跟小螞蟻似的鑽進江擴裡,弄得他雙耳發癢。江擴心裡又是莫名一陣悸動,緊接着又是一陣無形的恐懼襲來。
“我要去找補習班了。”江擴壓下撲過去緊抱黎大福猛親的念頭,面無表情道。
黎大福聽完,臉色瞬間黯淡下來。
“不需要我,補習了?”黎大福小心翼翼又喉嚨顫抖問道。
江擴沒有回答,牽着單車在黎大福前面慢慢騎着。
黎大福跟在後面騎車,不久後江擴身後傳來幾聲委屈的嗚咽。這小哭包又使了必殺技,哭聲讓江擴措手不及。
江擴突然間覺得自己有點混蛋。
“你哭什麼?”江擴咬着下唇,也沒敢回過頭去看他。
“大哥,你真的不需要我了嗎?”黎大福哽咽道。
“我隻是去補數學,誰說不需要你了,黎老師?”江擴絞盡腦汁終于想出一個挽回的好辦法。
“那必須好啊!”黎大福用一隻手擦幹淨臉上亂七八糟的淚痕,“大哥,你吓死我了。”
江擴啞然失笑。
回了江廣榮的老巢,江擴大搖大擺帶着黎大福穿過狹窄無比又烏煙瘴氣的客廳,進了房間。
“榮哥,他是誰?”幾個跟屁蟲指着黎大福的背影問江廣榮。
“無關緊要的人,不用理。”江廣榮悠悠道。
回到房間,江擴又把小窗的縫隙開到最大。黎大福拿出今天補習的内容,開始給江擴補習。
江廣榮悄悄走到江擴房間門口偷聽内容,心想着能揪出黎大福和江擴有什麼非同一般的關系。在門口愣是站了十五分鐘,也沒有聽出什麼有用的信息。
直到黎大福起身離開,江廣榮才裝作若無其事坐回沙發抽煙。
江擴寫完功課,跂着拖鞋出來放松。
“晚上跟你媽和妹妹去茶餐廳吃飯。”江廣榮叼着煙對江擴說。
“别亂說,她不是我媽,”江擴打了個哈欠,“我不去。”
“必須去。”江廣榮說。
“不去,我有事,沒空陪你們玩過家家,”江擴說,“我要複習期中考,還要去找補習班。”
“你是不是還接受不了有個後媽和妹妹?”江廣榮皺眉。
“是,”江擴冷眼看着江廣榮,“也接受不了親爹出軌,就連自己原來的妻子病死也沒想過回去看一眼。”
江廣榮頓時無言以對,用不知道是無奈還是不耐煩的眼神瞪着江擴。
兩人在客廳無言對瞪了能有十來分鐘,黑魔仙終于帶着自己的中二病女兒到了老巢。江擴聽見兩人的聲響,一聲冷哼抛下幾人下了樓。
“一份腸粉,唔該。”江擴用黎大福教的白話口語内容靈活應用,終于跟腸粉老闆交流頻道搭上了。
老闆剛把腸粉端到桌上,江擴擡頭又看見江廣榮一家三口從樓梯鑽出來,上了江廣榮的小轎車。江擴雖然對這種烏煙瘴氣的家庭嗤之以鼻,但心裡還是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黑魔仙從皮包裡摸出一包KENT香煙來抽。拿打火機點煙的時候,正好和腸粉店裡江擴的目光碰上了。緊接着江擴很明顯看到黑魔仙撅起那兩片紫色的香腸嘴朝他翻了個大白眼。
核突報警!
江擴埋頭一聲幹嘔,霎時間胃口全無。
對着江廣榮那輛車離開的背影,江擴越來越為自己那位一直對丈夫抱有無限希望的早逝母親感到不值。
吃完晚飯還早,灣仔街頭亮起一盞又一盞的霓虹燈,頗有港味。江擴開始在街邊找補習機構的廣告。
最後在學校附近,江擴終于找到一家看起來還算正規的補習機構。為了能跟黎老師相處久點又不讓黎老師太累,江擴最後隻選了幾門理科。
補習機構的王牌學科是英文,據說英文老師是港大英文翻譯碩士畢業,還幫助過千千萬萬的苦逼香港中學生在大學考試拿得A+——簡介是這樣說的。
江擴坐在前台聽工作人員吹噓這個英文老師将近半個鐘頭,差點就動了心。
但說實話,他還挺想繼續讓黎老師給他上英文課的。
想起黎大福那口标準又軟糯的英文,還有念英文時認真的模樣和微微撅起的粉嫩小嘴,江擴又悄悄咽了一下口水。
回家路上,江擴還是頻頻想起黎大福的臉。此刻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好像有點喜歡黎大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