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食物确實承載一些記憶,洛初在飯菜入口的一瞬間,就有種想落淚的沖動。
也不是說艾爾海森做的飯有多麼好吃,隻是那味道所傳達的沒來由的熟悉感,讓她有種久旱逢甘霖的舒适。
她着急忙慌地低下頭,生怕被發現異樣。
也太奇怪了,吃個飯還差點哭了。
艾爾海森瞧見她頭一點一點的,像隻小倉鼠,整個人都要埋進碗裡,不由失笑。
幸好這張嘴沒有被清除有關美食的記憶,不然他怕洛初突然換了口味,倒是會難辦。
還好,她還喜歡吃。
艾爾海森沒吃多少,主要關注點都在洛初身上了。之前天天待一起的時候沒覺得,猛地分開後才意識到,光是這樣能夠靜靜看着愛人吃飯的場景,就已經彌足珍貴了。
少看一眼就很虧的程度。
艾爾海森照舊給洛初安排在她曾經住過的房間内,裡面也有洛初後來添置的不少個人物品。
洛初抱着絨枕躺下,在柔軟的被褥上翻了幾圈。
内心暗歎,果然還得是摩拉的力量,這裡和她宿舍裡的冷硬木闆床,完全不能比。
在枕間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花香,還有獨屬于太陽的溫暖氣息。
舒坦啊。
洛初本以為到了自己所認知的新環境會失眠睡不着,沒想到她沒多久就失去了意識。
這裡讓她感到無比親切安全。
自己失憶的證明再加一。
次日,洛初沒打算出門,于是便換上了室内專用的毛絨拖鞋。
頂端兩對粉白兔耳朵随着動作在地毯上一甩一甩的。
早在洛初開門的那刻,餐桌前的艾爾海森就加重了對于她每一個細微動作的感知。
一切如常。
就像每一個正常醒來的清晨,洛初睜着惺忪的雙眼坐到艾爾海森對面。
嘴中咬着面包含糊不清道:“早唔。”
艾爾海森眼睛緊緊盯着她,放下盛有鮮榨果汁的杯子,輕聲回:“早。”
雖然看起來還沒有多清醒,但洛初的進食狀态依舊是非常令主廚艾爾海森先生滿意。
閉着眼嚼煎蛋的時候,還不忘喝點牛奶,以防噎着。
一切的一切。
都和曾經一樣。
握着杯子的指尖收緊了些,艾爾海森帶着點微末的希冀問:“你…恢複記憶了嗎?”
洛初輕輕“啊”了聲,随後眨眨眼,反應過來艾爾海森問的什麼之後,緩緩搖了搖頭。
“沒有吧,還是那些東西。”洛初抓緊多喝了些牛奶,剛剛咽得太着急了,喉嚨有點幹。
她沒想明白艾爾海森這突然的發問,明明什麼都沒做,怎麼可能睡一覺就恢複。
但她注意到艾爾海森聽完否定的答複後又若無其事地垂下眼,什麼也沒再問。
他難過了。
因為她。
洛初心裡猛地一緊,陣陣泛酸,也吃不下什麼東西了。
沉默在肆無忌憚地蔓延,把這片小空間裡的氣息壓榨殆盡,身處其中的人越來越難以呼吸。
洛初忍受不住,丢下一句:“我吃好了。”
落荒而逃的背影像是受了莫大的傷害,半點不停頓。
直到擺脫身後那若有似無的視線,洛初合上門後才緩緩貼着門坐下。
幾下深呼吸調節亂飛的心跳,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在發抖。
顫抖的手覆上眼睛時,掌心瞬間濕潤不已。
連洛初自己都搞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不正常的表現。
僅僅隻是因為設身處地的從艾爾海森的角度思考嗎?
他問的時候已經就猜到答案是什麼了吧,但他還是問出口了。
他們都知道,這是失望遠大于希望的事,可他還是裝作不在意般問出來了。
毫無疑問,輕飄飄的語句有着千斤重,壓得他幾乎要先她一步離開。
但他一口一口咽下苦澀,不願多在洛初面前表現不堪一擊的一面……他不願,讓洛初看到他的脆弱。
所以他裝模作樣。
但他忘了一件事,洛初也并沒有他以為的那樣沒心沒肺。
她敏感又灑脫,堅強又脆弱。
她何嘗感受不到艾爾海森的絕望,無法感同身受,但強大的共情能力讓洛初一下就明白所有。
或許隻是因為吃東西時的姿态,或許隻是一個随口的招呼……不論是什麼,總歸她做了一些事情,就像曾經的她一樣。
這提供給了艾爾海森一種迷幻般的錯覺,于是他親手斬下懸在頸處那柄利刃。
幻夢破碎,滿目鮮血。
每呼出一口氣都是血腥氣。
他們的身軀完整無虞,靈魂奄奄一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隻是很短的幾分鐘,沉溺在痛苦中的時間無法預測。
總之艾爾海森的腳步聲靠近門邊時,洛初臉上的淚痕還沒幹。
她撐着僵硬的身體,勉強洗去髒污。
再開門時已看不出什麼。
艾爾海森轉過手腕,示意她看自己的通訊器。
屏幕上一個碩大的頭像忽閃忽閃。
黑發,狐耳。
算是熟人。
洛初觑着艾爾海森的神色,猶豫着開口:“提納裡?他有什麼事嗎?”
她記得提納裡……
艾爾海森慣常會做戲,聽了這話神色不變:“看樣子你還記得他,他沒有留你的聯系方式,便找上我了。他說有些事要跟你談。”
遲鈍的大腦開始運轉,洛初忽然想到那碗讓她神情恍惚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