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漸明,繪滿百子千孫圖樣的錦帳被掀開,被日光一照,殷齊皺着眉醒了過來。
溫熱的帕子輕輕地沾上殷齊的臉,烏若帶着一衆婢女,服侍着殷齊洗漱。
還不等殷齊想出這一天要如何應對,站成兩列的婢女突然同時向兩旁分開,讓出一條過道來,從這道中,走來一個嬷嬷。
這嬷嬷年約四旬,頭發蘸着頭油梳得整整齊齊、服服帖帖,嘴角習慣性地向下耷拉着,瞧着神态便是個嚴肅人,也難怪那些婢女們一個個噤若寒蟬。
而且,憑着殷齊的好記性,他一照眼就認出,這是前一天晚上緊跟着此間屋子主人過來的嬷嬷。
這必然是這屋子裡說話頂用的人,認識到這情況的殷齊,收起了漫不經心,琢磨着如何才能瞞過他不通言語這事。
誰成想,這嬷嬷一見到能端坐的殷齊,臉上的笑意遮擋不住,忙三兩步走上來,雙手一夾,就将殷齊抱在懷中,大步往外走去。
哎,這...
殷齊見着自己被人像抱小娃娃一樣的抱起,久違地羞恥心湧上心頭,掙紮着往地上滑,卻被更緊地抱住,步子更快地往前屋走去。
前屋較殷齊住着的小房間大上許多,門窗緊閉着,室内隻見昏暗一片,絲絲的青煙從香爐裡冒出,屋子裡滿是濃郁的檀香味道,主座上鋪着一整片老虎皮毛做成的褥子,前一天晚上殷齊見過的中年婦人,穿着愈發的老成,倚靠在褥子裡,笑着說了些什麼。
很遺憾,殷齊依然聽不懂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但,這不意味着他就束手無策。
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從這婦人的年紀來看,他要麼是老來子,要麼是大孫子,驟然來到這陌生的地方,殷齊别的不會,撒嬌賣乖還做不出來麼?
殷齊掙紮着從嬷嬷懷裡掙脫,跌跌撞撞地向着婦人跑了過去,一股腦地紮進了婦人的懷裡,依賴地靠着,果然,婦人再沒計較殷齊的失禮,反而摩挲着他的臉頰,詢問着跟過來的烏若,懷中人的起居。
殷齊乖巧地縮在婦人懷裡,支着耳朵聽着兩人的對話,試圖分辨出一些高頻詞語。
這般無精打采,蔫蔫樣子的殷齊,卻讓婦人更加心疼,之前是個多麼活潑愛鬧的孩子,這次生病可是遭了罪了,連精氣神都沒了,可得好好補補身子,都怪那郭絡羅氏,滿心滿眼都在新生的兒子身上,才将阿哥送過去住一天,就病得這麼厲害,實在可恨。
正當婦人,也就是皇太後越想越氣時,肅着臉的嬷嬷,蘇曼聽了底下小宮人的回話,恭敬地低下頭來回禀:“太後娘娘,宜妃娘娘求見。”
随着蘇曼的話音落下,原先祥和的氣氛瞬間變得凝滞,殷齊敏感地擡起頭,小心地打量着。
殷齊自以為小心翼翼地打量,卻全被皇太後看在了眼中,她眼中的冷意逐漸褪去,長歎了口氣:“罷了,看在阿哥的份上,讓她進來吧。”
在殷齊茫然的目光中,厚重的大門再次被悄無聲息地推開,又是一群人烏泱泱的湧進來。
在衆多婢女簇擁中間的,是一個容貌昳麗的女子,隻見這人身形略微豐腴,卻又纖秾合度,盡管帶着恭敬神色行禮,卻也擋不住神采中的顧盼神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