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的問題。
夏油傑:“…我難道想輸嗎?”
“你們這些計劃應該攔不了我太久吧?”
五條悟晃晃手指:“那個米格爾用黑繩至多能攔下我二十分鐘。”
“其他人都無法對我造成任何威脅。”
他還特意試了兩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剩下的人都是為了和咒術聯盟的人打吧。”
“那麼,傑的計劃裡拖住我之後要在哪裡出現呢?”
“或者說,他們都在這裡,傑去哪了?”
夏油傑笑容滞凝:好敏銳。
“京都?”
“新宿?”
“傑原計劃裡想要實現大義的方法到底是什麼?不可做沒有勝算的事情吧?”
太敏銳了吧。
“這麼相信我啊。”夏油傑失笑。
“…或許,我想要去的就是高專呢?”
這個時間點去高專在五條悟看來隻有一個目的。五條悟也猜到了:
“為了裡香?”那個可能有點棘手的特級咒靈。
“可明明也是傑說,她不可能。”不可能調服,那等大家反應過來會是什麼情況。
“為什麼呢,傑?”提問主人公明顯壓着語氣,求一個答案。
“啊——”
為什麼呢?夏油傑本能地逃避這個問題。
他是夏油傑,是在被摯友殺死後以靈魂狀态陪伴的夏油傑。
曾經的他也有同一份痛苦。
甚至——如果不是看見了未來,如果不是重構了強弱定義,如果不是放不下五條悟,他可能不會利落地放下他的大義。繼續自虐的、逼着自己走下去直至再一次終結。
天上接近滿月,帶着熒白的光,撒在大地上一層薄薄的霜霧,朦朦胧胧。
果然自己被酒氣熏醉了吧,夏油傑失神。
不必回想,現在的自己能理解那時的瘋狂與苦悶。
——他們本來就是一個人。幾乎瞬間就體會到當年的痛苦。
漫長的、看不見盡頭的道路,綿延無期的苦夏。
“也許,本來就隻是一場豪賭呢。”過去的夏油傑自嘲。
五條悟本已闆平的嘴角驟然翻冷,像是暗自充氣的氣球,終于洩氣般地放棄了措辭:
“所以,傑想要送死嗎?”
真是驕傲啊。
“誰說我去高專就得送命。悟不要太小看我啊。”
五條悟的聲音幹澀而冷硬:“回答我。”
夏油傑有些恍惚。那時自己是為什麼這麼做呢。
但他又可以瞬間回答這個問題:“是為了求一個結局。”
不成功便成仁。是過去的夏油傑選擇的,還不錯的結局。
夏油傑聽見了牙齒咬合的聲音。下一秒隐忍再三,磨練十年的五條悟還是抓出衣領揪起:
“傑到底在想些什麼?!”
那個語氣,如果夏油傑是他的敵人早就被暴揍一頓。
“傑是故意告訴高專?是希望誰能阻止你?還是希望大家看着你離開?”
“這真是一個超爛的想法!”
夏油傑無法否認這份質問。
他希望有人來阻止他嗎?
他希望有人來阻止他吧。
所以那樣光明正大地宣戰,所以分散了咒靈,所以沒有對來救乙骨的高專生下以死手,
所以——
他在那個小巷子裡等來了他的摯友,等來了一個在他那時候看來還算不錯的結局。
過去和現在詭異重合,夏油傑隻覺得靈魂不受控地戰栗。
仿佛當年那個隻求結局的自己,被五條悟提前捕獲。于是得體的笑容被打碎,連帶着裡面幾盡枯竭的自己被狼狽地掀開一角,内心想法暴露無遺。
暗自發怒的五條悟看着神情恍惚的夏油傑,即将落在他臉上的拳頭攥緊又放下。
夏油傑真的瘦了太多了。
憤怒讓五條悟咬緊腮幫,他一下一下地喘息着,最終洩勁:
“那現在呢?”
“已經放棄百鬼夜行了對吧?”
“傑…還有那樣的想法嗎?”
五條悟放棄掙紮地直球攻擊:“傑不可以這麼想,我不允許。”
他明明都答應他了!
五條悟由憤怒變得沉默。嘴角一直向下,幾乎是抵着舌尖發出的每一句話。
夏油傑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感受。
過去的夏油傑十年難忘的人闖到他的面前,支離破碎的自己被莽撞地、暴躁地不知所措地捧起。
月光很好,給五條悟勾勒出淡薄的銀邊,就像十年裡自己不斷設想的那樣——
高專教師五條悟找到了正在傳教的自己,然後蠻不講理地讓自己停下。
悟的選擇都有意義,他分不出今夕何夕。
好像有那麼一點釋懷了。
過去的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吧。
“放心吧。”夏油傑伸手,瘦長的、露出青筋和骨節的右手輕輕撫上五條悟抓在領口的微微顫抖的皮膚。
一下一下地輕拍安撫。
這個時候的夏油傑終于不笑了。
他耐心地對五條悟說,更是告訴曾經的自己:
“都過去了。”是時候該停下了,既然決定在悟身邊,那想要赢下未來的那些老怪物可不能一心二用。
“不會再去想這樣的事。”悟會悄悄難過的。
他曾經以為苦夏是一個人的彳亍徘徊,卻沒想到是兩個人向路的兩端極刑。
五條悟很不高興:“傑說的每句話都很認真。”今天也是,昨天也是,給他承諾,卻又像他發現的百鬼夜行那樣,給自己的後事也是那麼幹脆利落。
“實在是太難分清了。”夏油傑的行為太矛盾了。
僅靠兩三天就推翻了過去那些謀劃和想法,加劇了五條悟的不爽:他不能保證未來的傑是怎麼想的。
“悟可以一直盯着我。”
“不用你說我也會。傑既然已經答應我了,就不可以尋死。”
“我不可能再讓傑反悔。”
“那再向悟給出一個承諾吧。”
夏油傑可能是真的醉了。
或者,月色太美,他終于想開了一些事:“悟在我身邊的話,我不會堅持曾經的大義。”
咒術師也有強弱,弱者依舊在強者身後吸血。
在這一點上有些咒術師竟和猴子一樣别無二緻——那他的大義就沒有意義了。
沒有意義的事情,自己一個人做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