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的确是解決這個意外的第三種辦法。
姜雲姝自己拒了這樁婚事。
但沈度想,他之所以沒把這個辦法列入解決方案中,便是因為,姜雲姝怎可能拒絕。
她從之前就莫名其妙将那種無關小事稱為恩情,離譜地說是為報答他才接近他。
眼下,他将她從簡方澤手中救回,她就更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了。
殊不知,姜雲姝卻是在想,原來不是因沈度主動,而是他家中催婚強迫,他才有此舉動。
不難看出,沈度為此苦惱至極。
連之前不屑的恩情都搬了出來,要挾恩圖報似的。
沒想到最後還是用上了這等老土的橋段,不過姜雲姝并不抗拒。
姜雲姝彎下眉眼笑了笑,溫和道:“即使沒有這個原因,我也是願意的。”
沈度冷淡地看着她,腦海中繃緊的那根弦悄然松開。
他就知道,她才不會拒絕呢。
*
姜沈兩家的婚事很快就在京城徹底傳開了。
且熱議不斷,熱度久居不下。
無論誰人提及此事,都忍不住要說道兩句的程度。
畢竟誰人能想,幾個月前沈度還總是把人欺負得淚眼婆娑,如今便要将人娶進門了。
“這都是造的什麼孽啊,姜家一向清廉正直,忠心不二,皇上一直都對姜大人贊賞有加,怎就叫沈家捉着把柄逼了婚呢?”
“可是沈大人此前明顯待姜姑娘不喜,即使是姜家落了把柄在沈家手上,也不至于将人娶進門吧,這對沈大人有什麼好處?”
“能有什麼好處!當然是想把人往死裡欺負以作報複啊!”
“這也太離譜了吧,沈大人堂堂一大男人,為何事要以欺負弱小女子為報複?”
“你們說的都不對,哪來那麼多心機算計,我看啊,沈大人娶姜姑娘,就是為将人占為己有。”
“可他不是不喜姜姑娘,那厭惡程度,誰人看了不連連搖頭。”
“談何喜歡,沈大人瞧上去像是會對何事何物何人有喜歡這種情感之人嗎,我看,常人的七情六欲在他身上就壓根沒有。”
“總之,無論是何緣由,姜姑娘嫁進沈家,隻怕日子是不好過,要被欺負得更慘了。”
*
姜雲姝和沈度的婚期定在六月初六。
不算太匆忙的日子,但也僅有兩個月時間了。
婚期定下之後,姜雲姝便被告知不能和沈度見面了。
對此,家中人對她還多有唠叨,生怕一個不注意她就忍不住去見沈度了。
畢竟,在此之前,姜雲姝便是如此。
不過姜雲姝倒是真沒功夫想着要去見沈度,因為她也有需要準備之事。
按照習俗,成婚之日新娘要将親手縫制的香囊贈予夫君。
姜雲姝本就是對氣味頗有講究之人。
她記得,沈度身上本就有好聞的氣味,她喜歡他身上的氣味。
但既是送出的禮物,她便想沈度能夠戴在身上。
所以味道的挑選便尤為重要。
既不能蓋過沈度身上的氣味,自也要符合沈度的氣質。
姜雲姝花了些時日研究香囊内香包的制作,終是在距成婚還有一個月時間之時選定了一味合适的香料。
生于高山之上的天山雪蓮,其味淡微香,還有滋陰補陽之功效。
因其需生長八年之久才會開出花苞,且采摘難度極大,所以要價不低。
如此也算是珍貴,制作成香包贈予沈度甚是合适。
姜雲姝托楊靈珊打聽了一番,便得知城中歲香閣有在拍賣此物。
歲香閣拍賣當日的坐席都需得提前十多日預定。
姜雲姝以往并未參加過拍賣會,自也不知曉此規矩。
當她拍賣當日臨時去到歲香閣時,便在門前被攔下告知,今日已是沒了坐席。
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是如此。
但連這樣都能碰上同樣來此的沈度。
姜雲姝稱之為巧合,絕不是她不曾遵守成婚的規矩。
沈度審視的目光來回在她身上打量一周。
一個月未見,他為成婚的繁瑣事務忙得煩不勝煩,姜雲姝倒是看起來輕松悠閑。
她今日一身藕粉煙羅裙,俏麗的臉蛋未施粉黛,簡單的發髻僅以一支珠簪裝點。
算不得精心打扮,但仍舊美得尤為顯眼。
她就這麼直勾勾地看着他闊步走進歲香閣,好似待他走近,就會柔聲道上一句“好巧”。
換了以往,沈度自覺自己不會搭理她,亦或是直接無視走掉。
但如今,他們婚事已定,再過不久便要成為夫妻。
即使其中他仍有不願,也受某些原因逼迫,但那也是他自己做下的決定。
所以沈度主動在姜雲姝跟前停住了步子。
果不其然,姜雲姝眸子一亮,仰頭看着他,柔聲道:“好巧,沈大人。”
沈度微微颔首,“嗯”了一聲,算是在試着接受他們之間即将轉變的身份。
但也僅此而已了。
成婚前他們本就不該再見面,這次偶遇姑且算作是巧合,打過招呼後就該當不曾見過,各自離開。
沈度收回視線,剛邁步往前,身側忽的傳來衣衫被拉動的輕微力道。
“沈大人。”姜雲姝喚住他,且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沈度皺眉,下意識看了眼四周,沉聲道:“松手。”
大庭廣衆,她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姜雲姝倒是乖巧收了手,但卻是又朝他邁近一步,道:“你可有預定坐席?我能和你一起嗎?”
荒唐。
沈度提醒她:“成婚前你我不應見面,同一坐席不合适。”
姜雲姝道:“我不知歲香閣的拍賣會需要提前預定坐席,今日前來,已是滿座了。”
那又與他何幹?
既是滿座,她便該離去了。
但姜雲姝又道:“我是為成婚時要贈予你的香囊而來,我想拍今日拍品中的天山雪蓮,我想以雪蓮制作的香囊應是很适合你。”
沈度微眯了下眼,轉頭看向了她。
姜雲姝道:“現在四下無人,待會拍完天山雪蓮我便悄悄離去,不會叫人瞧見的。”
沈度還是沒有說話,不知是在考慮是否要成為她壞了規矩的幫兇,還是在考慮如何開口拒絕她。
如何拒絕。
說了她也不聽。
沈度的沉默向來能讓旁人知難而退。
但姜雲姝卻是再一次拉住他的袖子,輕聲催促道:“可以嗎,沈大人,外面來人了,會叫人看見的。”
沈度深吸一口氣,拂袖甩開她的拉扯,邁步時還是開了口,道:“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