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雲姝以往對此并不在意,或許會有記不得了,但連姜茂顔都說未曾見過,那她也應是從未見過應玄才對啊。
那應玄為何會對她說許久不見,仿佛他們曾經在何處有過交集一般。
難不成是在姜茂顔不記事的那幾年嗎?
可那時,她也僅是個七八歲的孩童,即使見過也不可能和應玄有何交集,怎會叫應玄提及一句許久不見。
姜茂顔不知姜雲姝所想,疑惑問道:“姐姐,你怎突然提起二皇子殿下?”
姜雲姝道:“今日我在貴妃娘娘宮殿前,見到二皇子殿下了。”
姜茂顔驚訝地倒吸一口涼氣:“你莫不是又突然瞧上二皇子殿下了!你都快成婚了!”
姜雲姝好笑道:“你胡說什麼呢。”
“那你問殿下所為何事?”
姜雲姝微擰眉頭想了想,到底是沒将應玄那番莫名其妙的話語說出來。
或許是她多慮了。
姜雲姝抿了抿唇,最終隻道:“無事,随口問問罷了。”
*
定親後兩個月便成婚于大多數人而言是倉促又緊張的。
于姜雲姝而言卻是覺得已是過了許久。
這兩個月以來,無人不在恭喜她将成婚,也從不同人口中多次聽聞沈度将成為她丈夫的事實。
但這些話語皆沒有落到實處。
說得多了,便也聽得膩了。
成婚這日,姜雲姝才終是有了一些将與人成婚的實質感。
天剛蒙蒙亮,她便被丫鬟喚醒,一衆人緊張激動地圍着她,頗為隆重地替她梳妝打扮。
繁瑣嫁衣,精緻的妝容,頭頂沉重的鳳冠,一把團扇遮面,弄了快一個多時辰才徹底收拾妥當。
姜雲姝覺得自己就像個提線木偶一般。
她好餓,還想喝口水。
但周圍忙碌的其餘人似乎隻将心思放在了即将開始的成婚流程上,無人關注她的小小需求。
待到李令嘉來屋中時,外頭已是鑼鼓喧天。
“都準備好了嗎?”
“回夫人,一切準備妥當,就等姑爺來接親了。”
話音剛落,屋外便傳來不知是誰的高呼聲:“接親隊伍來啦,姑爺來啦!”
一片嘈雜聲中,姜雲姝擡眸看見李令嘉眼眶泛了紅,蒙上水霧的黑眸深深看着她,好似與外面的喜慶氛圍割裂開了。
姜雲姝問:“怎麼了,娘,你不開心嗎?”
李令嘉搖了搖頭:“沒有不開心,隻是有些舍不得你罷了,遙想過去,你還是個粘人又嬌氣的小丫頭,總愛讓人抱着不願自己下地走動,如今竟是要出嫁了。”
姜雲姝身上飾品繁重,她起身的動作有些緩慢,但還是一步步走到李令嘉面前,輕輕抱住了她。
“沈府離家中不過幾條街的距離,往後回來很方便的。”
李令嘉怕弄亂姜雲姝的裝扮,僅虛抱了她一下便把她放開了。
她聽着女兒天真的話語,頓時也消散了不少愁容,好笑道:“說什麼呢,成了婚便要遵守夫家的規矩,哪有娘子時常往娘家去的,叫人看了會被笑話的。”
姜雲姝微蹙了下眉,并不太認同:“笑話什麼?此前我想與沈度成婚時,茂顔也說這是會遭人笑話的,但如今我便将要與他成婚了不是嗎,那婚後我為何不可以回娘家?”
李令嘉怔了怔,這下笑出了聲:“成婚後,你與夫君便是一體了,你性子直,要學着包容和理解,但你也性子軟,若是沈家待你不好,不必過分怯懦隐忍,爹娘拼盡全力也會替你做主,你過得好,爹娘才能放心。”
成婚後的規矩各家各戶大差不差,但也不盡相同。
自己的日子隻有自己過着才知曉。
無論是回娘家也好,還是别的也罷。
李令嘉隻希望姜雲姝能過得好。
姜雲姝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情緒在這一刻也有些被李令嘉帶動,不禁要紅了眼圈。
李令嘉忙道:“别哭,今日是大喜之日,開開心心的,沈度到了,我們該出去了。”
姜雲姝斂目,知道自己隻是鼻尖有些泛酸,并未真的要哭。
她伸手握住李令嘉的手,讓李令嘉攙扶着她邁步往外走了去。
姜雲姝自幼沒少受到注目。
但今日這般萬衆矚目地走出她熟悉的宅院,一步步走向那候在門前的高挺身影,竟是叫她有了一種别樣的感覺。
走出宅院後,攙扶姜雲姝的便從李令嘉換成了姜盛。
姜雲姝以團扇遮面,側眼還是能看見姜盛緊繃的面色。
如沈度來提親那日時一樣,像是不悅,但威嚴的黑眸裡卻盛着和李令嘉一樣的不舍。
直到跨出姜府門檻。
姜雲姝目光下出現一雙緞面黑靴,再往上與她同樣豔麗色澤的大紅喜袍繡着金線。
沈度就在跟前,姜盛的面色終是緩和了些。
姜雲姝被姜盛帶着将手放到了沈度掌心。
她感覺到沈度幹燥的手掌傳來陣陣熱溫。
耳邊是姜盛緩慢的沉聲。
“好好待她。”
沈度“嗯”了一聲,聽不出情緒。
姜雲姝坐上接親的馬車便将團扇放了下來。
沈度随後而來,躬身走進馬車,就對上了姜雲姝直勾勾看來的目光。
時隔一個月再見。
姜雲姝不同于平日溫雅模樣。
華麗的鳳冠,濃密卷翹的眼睫,那雙亮燦的眸子仍如之前一樣總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面頰上的粉腮透得肌膚更加瓷白水嫩,嫣紅的唇加以口脂裝點,好似更加柔軟誘人。
沈度頭一次不知該以什麼言語來否認自己心中的想法。
因為眼前的姜雲姝的确美得不可方物。
“夫君。”
一聲輕喚,令沈度喉間一緊。
震動的胸腔提醒着他,當真該接受眼前的事實了。
他們的身份已經轉變,今日他們将要成婚了。
沈度唇角微動,仍是不太适應這般稱呼。
正想闆正臉色說些什麼。
姜雲姝翹起唇角,冷不丁道:“我好渴啊,能給我一口水喝嗎?”
沈度:“……”
頭一次聽說,出嫁的馬車上,新娘問夫君要水喝的。
說得這麼可憐,像是他欺負了她,連口水都不給喝似的。
方才那股缱绻的暧昧消散無蹤。
沈度從一旁的隔闆裡拿出一個水壺遞給她。
姜雲姝眸子一亮,迫不及待地接了過來,但還是小聲問了一句:“這是你的水壺嗎?”
“馬夫的。”
姜雲姝一愣,忙把水壺往沈度那遞還回去,還抱怨着:“你怎拿旁人的水壺給我,那我不喝了。”
沈度斜了她一眼,伸手再次給她推回去:“新的。”
姜雲姝輕輕“哦”了一聲,這才打開水壺小口喝了起來。
她的嫣唇怕弄花了口脂,隻小心翼翼地觸及壺口,臉上逐漸浮現出滿足之色。
喝完水,姜雲姝又問:“有吃的嗎?我好餓。”
沈度眉心突突跳了兩下,轉頭瞪她:“你當是在出嫁,還是出遊?”
姜雲姝小聲解釋着:“因着一早就被喚起來梳妝打扮,根本沒有時間吃東西。”
她噘着嘴,微鼓着面頰,看起來更可憐了。
但這的确不是在出遊,沈度的馬車上也不可能有吃的。
沈度冷聲告訴她:“沒有吃的,忍着。”
姜雲姝也不是在無理取鬧,隻是合理抱怨着:“嫁給你好麻煩啊。”
沈度當即氣郁。
她還抱怨起來了?
麻煩的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