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沒發現他們的異常,側身朝他們讓開了一條路。
英國的鄉村仍然保留着舊社會的氣息,大概是遠離城市的緣故,這裡的空氣比倫敦好很多,隐隐約約也能看見些太陽。
工業革命促進人口增長,于是農産品的需求量激增,鄉野間大片大片都是被開墾的荒地。
在這樣的環境下,有些富裕的農民已經開始利用機器來施肥澆水,而安東尼家門口卻仍然隻有一眼望得到頭的小片菜園,種出來的糧食大概隻夠家庭的日常生活,賣不了什麼錢。
在這個時代,貧窮的農民階級隻會更貧窮。
安東尼的母親也許就是接受不了這樣的惡性循環,才毅然決然抛下丈夫和孩子離開了這個家。
屋子裡很暗,微弱的光線打進來,照亮家具上的灰塵,空氣裡都是貧窮的味道。
“抱歉,家裡很亂。”
他把橫在門口的水桶拎到一旁,又費力搬來兩個木凳,拿抹布擦幹淨。
動作間,甯昭一直在悄悄觀察他。
一個人的習慣會隐藏在下意識的動作裡。
他在做這些事時,用的都是左手。
“家裡隻有冷開水,可以嗎?”
想拿些東西出來招待,但想到家裡連杯熱牛奶都沒有,安東尼有些局促,白皙的臉頰因為不好意思而染上紅暈。
“沒關系的。”
甯昭朝他笑笑:“我們問幾個問題就走,不必麻煩。”
聽到這裡,他點點頭,還是去倒了兩杯水,放到沈書言和甯昭的面前。
“貿然打擾。我們是倫敦愛心社區的工作人員,這次前來叨擾是想了解一下你們目前的生活狀況,還有你母親伊麗莎白的一些事情。”
感覺他對冷着臉的沈書言有點抵觸,甯昭給沈書言遞了個眼神,示意她來交流。
她的語氣很溫柔,這确實讓安東尼放下心來。
他垂眸,卷翹的睫毛投出一小片陰影,也遮住了他眼底晦澀的神情:“家庭狀況就在這裡,你們也看到了。”
“家裡一直都很窮,就算我日夜努力勞作,交完地租後家裡也不剩幾個錢了。但好在父親最近在酒廠找了一份工作,幫廠長釀葡萄酒,生活漸漸好了起來。”
說話時,他的手一直抓着自己的褲子,神情很不安。
但這并不是因為心虛才表現出來的不安,而是出自于對自己原生家庭的羞赧。
“你的母親……”
雖然知道這樣說會刺激到他,但是甯昭不得不問:“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大概是給自己做了些心理建設,再次提到伊麗莎白時,安東尼的臉色沒有那麼難看了,隻是語氣間依舊有隐隐的埋怨:“她是一個虛榮的女人。自私、自利,所以她離開了我和父親,一個人到倫敦去過好日子。”
聽到這裡,甯昭眉心一蹙:“你知道她在倫敦過着什麼樣的生活嗎?”
他搖搖頭:“她死之後,有倫敦的警察過來找過我,告訴我她被殺了,其他就沒說什麼了。但說實話,我并不意外。那樣一個冷血的女人,其實很容易招人怨恨。”
看樣子他還以為他母親在倫敦過着花天酒地的幸福生活。
聽到這裡,不知為何,甯昭心裡有些觸動。
“你有去過倫敦嗎?”
見甯昭發愣,沈書言自然而然地接過話頭。
聽到這話,安東尼笑笑:“我連車票都買不起。”
觀察到這個程度,甯昭幾乎已經斷定,他不是兇手。
哪怕是心理素質過硬的殺人魔,也不會有能騙過專業演員的精湛演技。隻要心裡有鬼,多多少少會露出一些蛛絲馬迹。
“好,我知道了。今天隻是一個簡單的回訪,感謝你的耐心。”
甯昭起身,把一個牛皮紙信封放到他桌上:“這是社區的一些小心意,請收下吧。”
安東尼看着那信封,一時愣住了。
從他家出來時天色還早,但他們還有第二個任務。
另一個受害者的老家在隔壁小鎮,距離這裡不是太遠,順路剛好可以完成第二波走訪。
很快到達目的地,來開門的是個英國姑娘,她長得很漂亮,名字叫卡麗。
“哦,你們是來找我的嗎?”
她的性格很開朗,看到陌生人眼底也沒有戒備,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給人一種她生活得很好的感覺。
她身後是一幢二層樓的小洋房,坐落在大片的田野裡顯得有些突兀,卻也能讓人看出,她的家庭條件是比較好的。
甯昭照例自報家門,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聽到她提到母親的名字,卡麗的眼底劃過一絲不自然,不過很快就消失不見。
她語氣輕快:“哦,當然可以,請進來說吧。”
剛下過一場雨,泥地有些泥濘,甯昭踩着靴子卻仍時不時陷入泥中,沈書言順手扶了她一把,這動作落入卡麗的眼中,她不禁發出清脆的笑聲。
“你們是情侶嗎?他長得好帥,而且看起來很關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