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程二姑娘安心便是。
一輛馬車并不會改變程芮出生。
她即便今日同程胭同乘一車去郡主府,也改變不了什麼,但程芮隻覺得心冷。
越國公府的這番做派,讓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和程胭之間究竟有多少的差距。
程芮坐在馬車裡頭等着,好在她沒有等太久,就聽見越國公府的角門處傳來動靜,她忍不住掀開簾子往外看去,老遠就看見被丫鬟婆子簇擁着的程胭。
她跟在越國公夫人的身後,身邊還有兩個小姑娘。
京城中雙生子不少,越國公府就有一對,程芮有所聽聞,卻無緣一見。
她看着那兩個小姑娘一左一右圍在程胭的身邊,親親熱熱的喊着嫂嫂。
然後便瞧見程胭一手牽着一個孩子走上了馬車。
程芮有些不忍再看下去,這溫馨的一幕刺痛着她的眼睛,她明明厭惡萬分,卻遲遲沒有收回自己的視線。
直到她們都上了馬車,她才放下簾子。
手指已然僵硬麻木。
福兒貴兒連連開始替她揉搓起來,但程芮好似沒有任何感覺一般。
隻是深深的,盯着面前的馬車看,好似要将車盯出一個洞來。
到了永甯郡主府,程芮一改馬車上的冷漠,三兩步走到程胭身邊,乖巧的問安,“長姐。”
程胭略略點頭,并未和程芮寒暄,她拿出自己的請柬,交給了郡主府的門房,同他們示意程芮是和自己一道的。
門房接過請柬一看,恭恭敬敬道:“越少夫人,裡頭請。”
程胭心中緊張,但她聽到旁人如今對自己的稱呼,想起自己如今一言一行代表着國公府的臉面,心中倒生出諸多勇氣來。
她很好的将膽怯和不安通通藏了起來,沖着門房微微颔首,從容不迫的往裡頭走去。
程胭的不安和膽怯程芮看不見,她隻看得見有許多人前仆後繼的過來同她打招呼。
程胭未必認識那麼多人,可這些人卻是認識她的。
程芮看見了被衆星捧月對待的程胭。
這是她從未見過,也根本無法想象的。
程芮面上平和,實則内心早已經嫉妒的面目全非。
人群過了許久才散去,程芮亦步亦趨跟在程胭身後,看着她的背影小聲道,“長姐如今,可謂是今非昔比。”
酸溜溜的一句話,夾雜着不少私人情緒。
程胭的确是不擅長和人接觸,但好話和歹話,還是能夠聽明白的。
“二妹此話何意?”程胭的聲音又輕又淡,聽不出什麼喜怒來。
程芮看着面前的人,隻覺得和記憶中的人有許多不同。
她沒回話,似也知曉此時得罪程胭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程芮向來能屈能伸。
當年還是庶女的時候,可沒少伏低做小。
如今不過說句軟話,又有什麼難的?
“長姐可是誤會我了?”程芮輕聲回應,“我不過是感慨一句。”
但程芮到底忽略了一些事,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向程胭低頭已是許多年以前的事,如今再度低頭,她并未由她自己想象的那般寵辱不驚。
程芮的心裡不痛快極了,就好似有無數的螞蟻在啃齧她的心,渾身泛起密密麻麻的癢意。
程胭自然聽見了她的解釋,卻不曾回應什麼,隻是輕聲叮囑她一會兒莫要胡亂走動,“母親說讓我帶你來見一見世面,我也應下了,你是程家的二姑娘,一言一行皆代表父親臉面,還望二妹明白。”
程芮聞言心中更覺屈辱,何時輪得到她來教訓自己?
“長姐說的是。”程芮的聲音冷的可怕,這句話好似從齒縫裡擠出來的一般。
程胭同她并沒有什麼感情,将人帶來宴會也已經仁至義盡。
二人随着是女的知音一同落了座。
因程芮是程胭的妹妹,她的座位就被安排在程胭下首。
程芮對這安排十分不滿,卻是敢怒不敢言。
永甯郡主的府邸極盡奢華,這賞花宴也是京城聞名的盛事,最要緊的這并非是浪得虛名。
郡主府上當真有名貴的花。
永甯郡主每年邀請京城世家命婦,貴族子女共聚,目的其實簡單而純粹。
不過是想要聽聽這些才子才女,寫下些好聽的詩句來誇一誇她花心思培育的花。
因為永甯郡主身份高貴,能被她邀請的人,都是身份尊貴,家世相當,一來二去還促成了不少姻緣。
一時間成為坊間美談。
更有不少定了親的男女,苦于平時沒有機會見面,便在這賞花宴上,大大方方的相見。
永甯郡主對此樂見其成,橫豎她身份擺着,也沒有人會在她府上鬧事。
這宴會便越辦越隆重,每年都有不少人苦苦找尋門路要來湊一湊熱鬧,見一見世面。
當然也不乏有想要攀高枝的,不過礙于永甯郡主身份,還不曾有人敢做的太明顯。
來府上賞花的人也有,但到底在少數。
程胭其實并不太懂這其中區别,隻覺得這些花都很漂亮,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顔氏見程胭好奇,便笑着同她說起一些趣事來。
“這府上的花,都是永甯郡主自己親自照顧的,郡主可是花了不少心血。”顔氏指着廳内正中央的那盆牡丹說道,“郡主府養了不少的厲害花匠,但那些花匠的本事,還沒郡主自己厲害。”
顔氏每年都過來,早已經不新鮮了,但她這會兒覺得,給兒媳婦解惑,也是件不錯的事。
婆媳倆的聲音不大,但奈何程芮距離程胭太近,故而将她倆的對話聽了個正着。
程芮心中大受震撼,明明程胭什麼都不懂,就是個蠢貨。
為何越國公夫人竟半點都不嫌棄?
程芮詫異的同時又生出了絲絲羨慕,她羨慕顔氏對程胭的愛護。
程胭的運氣,怎麼就能那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