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停滞了半秒,顧北有些吃驚地瞪大了眼,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他剛剛……好像……被一個小屁孩……給撩了……
荊梨一本正經地解釋:“媽媽說等我以後遇到帥哥了,就這麼跟他聊天,她就有女婿了。”
顧北自從遭受“哥哥你不會沒談過戀愛吧”的暴擊之後,他對這小孩腦回路的清奇程度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但此時還是又被她的童言童語給震驚住了。
人在無語到極點的時候是會笑出聲的。
顧北扶正她的小腦袋,笑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媽媽一天到晚都在給你灌輸些什麼啊。”
荊梨癟了癟嘴:“她就是這麼告訴我的呀。”
顧北無奈搖搖頭,起身将濕掉的毛巾挂在椅把上:“你知道女婿是什麼意思嘛你,以後出門不準再跟别人亂說,容易被人誤會。”
他注意力都放在了“女婿”這個詞上,完全沒意識到荊梨其實是在誇他帥。
“誤會什麼?”荊梨問。
顧北有點卡殼,想了想,說:“誤會你喜歡他。”
荊梨不解,歪頭湊到他跟前:“可是我确實喜歡哥哥呀。”
顧北被問住了,他頓在原地,心道養孩子是真麻煩,像十萬個為什麼成精了,一個沒回答好後面連珠炮一般不停轟炸。
他幹脆直接放棄,催促她上床睡覺:“反正以後不準說了。”
荊梨開始混亂了。
怎麼以前媽媽教她的東西,在小北哥哥這裡都行不通了呢。
吃飯她可以先吃第一口。
洗澡她得自己洗。
連她誇别人是帥哥也不準。
七歲的荊梨在這一刻陷入了深深的糾結當中,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得出一個結論。
那就是——小北哥哥隻允許他自己是帥哥。
顧北幫女孩蓋好被子,床頭的舊風扇調到一檔,關掉卧室大燈,自己則走到書桌前坐下,将小台燈點亮,翻開作業開始學習。
荊梨在一片昏暗中睜開眼,月光從小窗戶照進來,落在地闆上,似輕柔缥缈的銀紗。
夜晚靜悄悄的,她能聽出來梧城的蟬鳴和濱甯的不同,因此,她也終于有了離家的實感,心口不自覺漫上一股名為惆怅迷茫的情緒。
對未來的恐懼,以及對母親的思念,這一刻如同洶湧的潮水,将她的眼眶打濕,荊梨用力揉了揉眼睛,下意識去尋顧北的身影。
隻見少年坐在桌前,寬闊的背影擋住昏黃的燈光,似給他鍍上一層金色的光邊,朦胧又不真切。
荊梨那顆動蕩不安的心瞬間落了回去,她也沒那麼想哭了。
忽然間,她突然找到了那兩種安全感的區别。
媽媽給予的安全感像雨傘,隻要媽媽在,她就可以不懼風雨,一直往前走。
而小北哥哥給予的安全感,則像北極星。
媽媽說過,天空的北部存在着一顆非常亮的星星,叫北極星。
它的位置幾乎不會變動,始終指向北方,迷路的人隻要擡頭看着它就知道家在哪兒了。
小北哥哥,就是北極星。
他或許不能為她遮風擋雨,但在她失去雨傘,被雨淋濕的時候不會迷失方向,知道她的北方在哪,心便再也不會慌張了。
似是感受了來自背後的注視,顧北下意識扭頭望去。
四目相對,荊梨愣住,大眼睛冒出傻氣。
顧北無聲歎氣,他把筆蓋好,作業合上,起身關掉台燈,輕聲走到床邊,将一卷涼席鋪在地上,直接躺了上去。
荊梨一時沒反應過來,緊接着卻見一隻手從下面伸到床上。
那手上布滿了已經結痂的傷痕。
是小北哥哥的手。
“害怕就抓着。”少年倦懶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
他以為小姑娘不敢一個人睡覺。
不知道為什麼,荊梨眼眶再一次泛熱,她小心翼翼地攀住那隻手。
顧北收緊手指,溫熱的掌心輕而易舉便包裹她整隻拳頭。
下一秒,有道細弱的鼻息噴灑在他的手背。
連綿不斷,伴随着無聲沁潤的眼淚。
他心髒一軟,又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