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顧軍痛苦的哀叫吵醒了主卧裡熟睡的夫妻倆,二人神色驚慌地跑出來,腳步還有些打飄。
光線太暗,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看不見,隻聽兒子在不斷呼痛叫罵,伴随着茶杯破碎的聲響,顧衛朝還以為家裡進賊了,顧軍正在和他纏鬥,他慘白着臉,忙哆嗦地将客廳燈打開。
燈亮的一瞬,二人看清了客廳裡的場景。
隻見顧北那個臭小子正跨坐在他們寶貝兒子的身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隻手不斷揮拳落在顧軍臉上。
顧軍每掙紮叫嚣一次,他揮拳的力度就加重幾分,打得顧軍鼻血直流,嘴角都滲出了血絲,快出氣多進氣少了。
反觀顧北,他此刻宛如一個殺紅了眼的煞神,眼神漠然,仿佛無人阻止的話他今天就能活活把顧軍打死。
“啊啊啊小軍!我的兒子!”
潘文麗先一步回過神,她尖叫着推開顧北,跪倒在顧軍身邊,望着面前奄奄一息的兒子她慌了神,雙手不知所措地頓在半空,遲遲不敢去碰他,嘴裡發出心疼的哭嚎。
顧北被突然推倒,一時沒從方才盛怒的情緒裡出來,他手撐着地闆,陰冷的目光還在死死盯着顧軍,似一條無形的毒蛇,下一秒就能撲上去咬住他的動脈。
顧軍大口喘氣,歪着腦袋啐了口血沫,他頂着青紫腫脹的烏眼眶,手指向顧北,嗓音虛弱道:“媽,他瘋了,他要打死我……”
“畜生!無法無天了你!我要報警!我要找警察抓你!”潘文麗總算把死豬一樣沉的顧軍撈進懷裡,三角眼滿是怨毒,邊捶打顧北的胸口邊恨聲道。
顧北不願意再繼續忍氣吞聲下去了,他輕易便制住女人的手甩到一邊,随後扶着沙發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睨着地上的母子倆。
少年肩背佝偻,一身黑将他清瘦高挑的身影襯出幾分無形的壓迫,那雙鋒利的鳳眸被額發陰翳遮掩,但眼裡的冷戾與兇狠依舊怔住了二人。
他們習慣了少年逆來順受,忘了被關起來的獵犬也還是獵犬,他從骨子裡就不是能被馴服的。
一直以來他都在忍罷了。
“要抓我是吧。”顧北笑了笑,手伸進褲口袋,攥住手機,接着表情玩味地看向顧軍,“那在你報警抓我之前,我得先報警了,讓警察把你的好兒子抓進去。”
顧北話音剛落,顧軍下意識心虛地瞥了眼站在不遠處的荊梨,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化為慘白。
潘文麗沒注意到兒子的反常,罵道:“小畜生放什麼屁呢!看看小軍被你打成什麼樣了,鼻血流成這樣鼻梁骨肯定斷了,我告訴你這次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你就等着吃牢飯吧!”
“是嗎,我倒要看看是我吃牢飯還是你兒子吃。”
說罷顧北掏出手機就要報警,卻被在一旁裝死半天的顧衛朝扇了一巴掌,在他愣怔間,手機也被對方眼疾手快地奪下砸在地上。
“顧北!”男人指着他雙目圓瞪:“大半夜胡鬧什麼,快給小軍道歉!”
這還是顧衛朝第一次對他動手,往常吵架他都把自己摘幹淨拿潘文麗當槍使。
看來顧軍幹的髒事,他應該也知道一點。
不然不會這麼激動地打斷他,還忽略兩人動手的原因,給他台階下。
思及此,顧北頂了頂左腮,偏頭,目光晦暗地盯着男人,身體不自覺後退一步,握住荊梨冰涼發抖的小手。
他得帶着荊梨趕緊離開這裡。
眼下的情況他們占不到半分便宜。
察覺丈夫有意偏袒,潘文麗頓時氣得紅了眼眶,為自己和兒子感到委屈:“顧衛朝!這個小畜生要殺了你兒子啊,你個當爹的什麼意思?你難不成要放過他?”
顧衛朝厲聲斥到:“你給我閉嘴!大晚上的鄰居都睡覺呢,你他媽把警察招來,生怕人家不知道咱家的笑話是吧!”
“我不管!我隻知道我兒子被打了!你等着我現在就報警,今晚這事我非讨個公道!”
潘文麗放下話便起身去拿手機,顧衛朝連忙去攔她,兩人竟然就這麼在卧室裡撕扯起來。
趁他們拉扯的功夫,顧北沒有猶豫,撿起自己的手機,轉身進屋把鄭倩的手機連同荊梨來那天穿的衣服一齊揣進包裡,接着抱起還懵着的荊梨,一瘸一拐地逃出房子。
地上的顧軍眼睜睜看着他們離開,沒有出聲。
他也不敢出聲,真鬧到警察局,即便沒造成實際傷害,但那小丫頭的證詞加上顧北親眼所見,就夠他喝一壺的。
等人下樓走遠了,潘文麗才終于從顧衛朝手裡搶回手機,她邊輸号碼邊氣勢洶洶地回到客廳,卻發現顧北和那小孩已經不見了。
她愣了愣,問:“人呢?”
顧軍拽了幾張紙堵住鼻孔:“跑了。”
潘文麗尖叫:“你怎麼讓他們跑了!”
顧軍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媽,我不追究了,算我倒黴。”
話落,他撐着坐起來,給自己猛灌了杯涼茶,嘴角牽扯的疼痛讓他不自覺嘶出聲,手一擡,把杯子砸了。
屋裡霎時安靜,潘文麗也終于噤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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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顧北在瘋狂給劉春迎打電話。
此時已是淩晨兩點,劉春迎夜裡十一點多才從機場趕回家,洗完澡就睡下了,手機還在提包裡沒拿出來,鈴聲悶在皮質夾層裡,聽不真切。
梧城的夜空是暗紅色的,像大火燃燒過後的墟境,星星被濃煙埋藏,不見任何的生機。
荊梨大眼睛無神地仰望天空,胳膊緊緊摟着顧北的脖頸,随着他的移動,她的視線也跟着變換。
他們又逃走了。
世界在這一刻突然很像一張摸不透風的網,他們兩個是粘在上面的小飛蟲,越掙紮粘的越緊,越逃不脫。
在他們不知道的角落,或許存在一隻碩大的蜘蛛,正準備将他們蠶食殆盡。
對她來說,被粘住被吃掉,不管哪一種結局都一樣。
因為有小北哥哥陪着她,隻要他不放開牽着她的手,那這個糟糕的世界給予她的任何結局,她都可以接受。
不知道打了多少通,對面始終無人接聽。
直到路過一個公交站台,顧北才停下腳步,他将荊梨放下來,自己坐到凳子上,整個人幾乎被汗打濕。
他閉上眼緩了好一會兒才稍稍把氣喘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