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祈醉露出一副純善的神色,說:“找我做什麼?”
岑無患幾步靠近唐祈醉,他忽然抓住唐祈醉的手腕,将她重重地按在牆上,說:“你放條瘋狗來咬我,咬得我猝不及防。”
唐祈醉試着動了動手臂,發現根本動彈不得,她隻能被岑無患籠罩,感受他這莫名其妙的怒氣。
唐祈醉盯着岑無患,很快就猜出了個七七八八,她忍不住笑了出來:“你自己着了道,讓人咬了,這也要怪我麼?”
岑無患抓着唐祈醉的手腕似乎用力了幾分,要将她的手腕捏碎一般,寒聲說:“一出離間,唐大人用得妙。”
唐祈醉吃痛,她皺了皺眉,悄無聲息地從腰間摸出匕首。
岑無患驟感腹間一痛,他松開唐祈醉,向腰間探去,摸了一手的血。
唐祈醉松開手,匕首還留在岑無患身上,她伸出食指,涼薄地在岑無患心口處點了點,說:“下次,我就将你的心剜出來。”
唐祈醉的聲音很輕,卻帶着十足的威脅意味。她甩淨手中的血,便脫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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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庭洲在平昭府内候着,岑無患一進門他便看見了那雙沾滿血的手。
“你怎了?”應庭洲瞠目結舌。
岑無患的額間浮出一層冷汗,他随手将帶血的匕首扔給應庭洲,倒抽着涼氣說:“讓人捅了。”
應庭洲接過匕首,竟笑了出來,他也不關心岑無患的傷,快步跟上岑無患問:“诶,你讓誰捅了?”
岑無患隔着屏風,将帶血的裡衣扔了出來,氣盛道:“還能是誰,那姓唐的。”
冰涼的藥粉灑在破口處,血也還在流。
這女人,下手真狠。
應庭洲的笑聲在屏風外響着,岑無患将紗布一層層裹在腰間,喃喃說:“老子早晚有一天捅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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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舉在邊關收了聖旨,顯得異常平靜。
他打發了朝廷的人,說自己明日就動身回京。
烏雲遮住了月亮,秋夜寒涼,李重舉裹了裹身上的薄衾。風從窗子中灌了進來,可他不願下去關窗。
楊蘇八歲時,母親生了場重病,這場病掏光了家中積蓄,他父親沒法,将他賣給了尋芳閣,才一吊錢。
李重舉問楊蘇怨恨父母麼?楊蘇隻說:“有錢就有藥,有藥娘就能活下去。我高興,娘能活着。”
楊蘇骨頭軟,從不怨恨誰。他甚至還想當個馬前卒,馬革裹屍也不後悔。楊蘇羨慕李重舉能鎮守邊關,李重舉卻羨慕楊蘇能什麼都不計較。
趙繼元弑父篡位,李重舉出兵跟随趙繼元,本以為之後會仕途平坦,誰曉得趙繼元上位後便派他駐守邊關。
名為駐守實則流放。
李重舉不甘心,他想留在上京,想在上京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李重舉徹夜難眠,黑暗中他翻身下床,從櫃子裡掏出本花名冊,裡頭記着的是他這些年豢養的死侍,李重舉将它捏在手中。他自知回京受審兇多吉少,那就幹脆試試看,能不能破了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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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中的腥風血雨并未到來。
李重舉用了十日趕到上京,他立于空蕩蕩的政和殿内,如芒在背。
趙繼元到的晚些,他笑呵呵地進來,口中念叨:“愛卿久等。”
李重舉才要行禮,趙繼元笑着一把扶住他,說:“不必拘禮。朕見邊關安甯,南朝與邶朝又相安無事,你功不可沒,故此番召愛卿回朝,見見手足親人,順道在上京将養個十天半月。”
李重舉見趙繼元的樣子,好像對邊關的事一無所知。但他心中的石頭還是沒落地,他跟着趙繼元奪下儲君的位置,最知道趙繼元是什麼樣的人。
趙繼元能坐上皇位确實有自己的本事,他太善于僞裝了。他與先太子練劍時,先太子故意用劍劃傷了他的臉,面對此種挑釁,趙繼元隻笑嘻嘻地擦掉臉頰上的血,說:“刀劍無眼,二哥金尊玉貴莫要傷着自己。”
從還是皇子時起,趙繼元便扮演着各種角色,大家都說他窩囊脾性好,一輩子便隻能當個閑王,卻沒幾個人知道他才是最狼子野心的那一個。溫順的皮囊下是他猙獰的面孔。
李重舉至今還記得,趙繼元殺掉先太子時,在他的臉上劃了十道,隻有到了穩操勝券的那一刻,趙繼元才舍得撕下自己克己守禮的皮,猙獰地将自己受到的傷害十倍還了。
趙繼元坐到龍椅上,仍然笑着說:“三日後便是秋獵了,你可要為朕打隻紅毛狐狸,朕要用它做件狐裘,今年入冬便披上。”
李重舉也笑,說:“皇上想要,臣定然挑一隻色澤最上乘的獻與皇上。”
饒是知道趙繼元的脾性,李重舉此刻還是動搖了。他恍惚間覺得趙繼元是真的對邊關之事一無所知,召他回來隻為叙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