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祈醉倒在散亂的茶盞裡,前襟被她自己抓得亂七八糟,她眉頭緊鎖,整個人仿佛都被籠罩在一場恐怖的夢魇裡。
岑無患進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裕安!”岑無患俯下身,隔着衣裳都能感覺到唐祈醉身上的寒涼。
岑無患牽起唐祈醉的腕子給她看脈,卻發現那脈搏幾不可查。
“客官,您讓煎的藥煎好了。”
門外忽然傳來店小二的聲音。
岑無患打開門,看店小二雙手捧着的藥,神色複雜。
“诶,這是那……”店小二話未說完,手中的藥便被端走,門也“哐啷”一聲被關上了,他看着緊閉的門,不由得悶頭說了句“怪事兒。”
唐祈醉喝下藥後,眉頭舒開了些,脈搏還是弱,但至少能感覺到是在跳動。
岑無患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唐祈醉早覺得身子不适,她甚至自己安排了掌櫃給她把藥煎了,可她沒告訴他,岑無患從始至終都被蒙在鼓裡,若是他今日沒急着回來,不知道還要被瞞到幾時。
外頭的天黑嚴了,半落黃泉發作的時辰也過了。
唐祈醉睜開眼,人已經躺在卧榻上,岑無患靠在她塌邊閉目假寐,他感受到塌上的動靜也睜開眼,兩人四目相對。
“沒事兒了?”
“沒事兒了。”
岑無患沒再問,隻拿起唐祈醉的手腕,探到脈象已然恢複如常,才又将她的手放下。
“那就歇息吧。”
岑無患說罷,便起身離開,唐祈醉總覺得他說這話時,是帶着氣的。
快入夏了,晚上不太涼,甚至讓人覺得有些燥熱。
岑無患站在窗前,窗門大開着,是個無風夜。
後頭忽然傳來開門的動靜。
唐祈醉站在他身後,叫了聲:“岑離恙。”
岑無患聞聲回頭。
唐祈醉隔着桌案問他:“不陪我嗎?”
方才一直風平雲淡的天忽然來了陣風,那陣風輕輕波動了岑無患身後的發,他說:“你不是什麼都能自己安排麼?”
唐祈醉繞過桌案,與他站在同一側,說:“你怎了?”
“唐裕安。”岑無患神情認真,“我于你而言,到底算什麼?”
唐祈醉啞然。
岑無患走近兩步,他站在唐祈醉面前,将窗外透進來那點微弱的月光盡數擋住,他一字一頓,說:“算你尋歡愉的對象麼?”
唐祈醉擡頭看他,說:“你到底在怨我什麼?”
岑無患忍不住伸手抱住她,放軟了語調,說:“你的身子,是怎麼回事?”
唐祈醉沒做聲。
岑無患靠在她耳邊,口氣堅定,說:“告訴我,裕安。”
唐祈醉看窗外月光,說:“半落黃泉。”
岑無患抱着唐祈醉的雙臂不自覺緊了緊,他沉聲說:“因為我嗎?”
“知道就好。”唐祈醉沒否認,“所以你的命是我的,你明白了麼?”
“我……”岑無患突然頓住,似是有些哽咽,“倘若有一日刀架頸側、命懸一線,你是不是也不會對我說“相助”兩個字?”
唐祈醉終于知道岑無患在怨什麼了。
“裕安,”岑無患将人抱得更緊了,“我不想你什麼都自己解決。你知道今日我多害怕嗎?那麼多人想殺你,若今日發現你昏死在那兒的不是我,是那群想要你命的人……我不敢去想。”
唐祈醉的心漸漸軟了下來,她踟蹰少頃,開口說:“對不住。”
岑無患悶哼一聲,沒說話,手卻不願意松開。
不知過了多久,唐祈醉忍不住說:“你還想挂在我身上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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