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沉,唐祈醉卸了妝發,面前的銅鏡裡依稀照出唐祈醉身後的黑影。
“小侯爺,我給你刑部鑰匙,不是叫你這樣用的。”唐祈醉卸下最後一根金钗,烏發糾纏着金钗散落下來。
身後那人俯下身子,将頭埋進唐祈醉脖頸間,說:“不會用呐裕安,你教教我。”
“當真不會麼?”唐祈醉轉眸看他,“越獄爬牆都能無師自通,小侯爺什麼學不會。”
“今日在刑部裕安有一句話說對了。”岑無患看着銅鏡中的唐祈醉,“我前程不想想钗裙,裕安不是知道麼?”
“小侯爺,有了前程還愁什麼钗裙?”唐祈醉眼中含笑,說罷擡起手,幾封舊信擋了岑無患的眼。
岑無患接過信,看着崇德帝的親筆,輕輕蹙眉說:“哪兒找到的?”
唐祈醉言簡意赅說:“趙乘風。”
“扶興侯?”岑無患起了身,思忖少頃,說,“我對他的為人倒是不熟悉。趙松雲最近在暗中翻查馬林獵場,這幾封信件是重要線索,可趙乘風沒把它交上去,反而暗中給了你。這麼急着籠絡,看樣子他是不甘心屈居在扶興侯這個位置上。”
唐祈醉也站起身,說:“順德帝時,他本就是被趙繼勳拉去頂罪才被貶出京,否則這皇位最後是誰坐上去也說不準。如今趙松雲拉他回京卻不給王位,他便隻能屈居侯爵,心有不甘倒是人之常情。”
岑無患說:“如今這信件在你手上,你答應助他了?”
唐祈醉輕笑,微微颔首,說:“若趙松雲無帝王之才,換一個也未嘗不可。我不會全心全意幫趙乘風做這亂臣賊子,可我手中總得握着些注,我可不想來日也如今日一般,仰息由人,生死皆由他人定奪。若是趙松雲要開創太平盛世我自然鞠躬盡瘁,他若是為了自己的帝位無所不用其極,至少也不至于在他手上折了性命。”
岑無患轉身坐在窗邊,窗戶還撐着沒掩上一點銀白的月光灑在他肩頭,他就着那點月光對唐祈醉頑劣地笑道:“念着裕安這樣的钗裙還用愁什麼前程?趙松雲重傳趙乘風入京卻不給王位,宣稱趙乘風是戴罪之身要告慰趙繼勳的魂,言官也不好糾什麼錯。趙乘風是被他老子貶成過庶人的人,趙松雲不給他親王的位置,便是不承認他皇子的身份,倒是杜絕了趙乘風篡位的可能。”
“不錯。趙雲旗自小就跟在趙松雲身後,什麼都由着哥哥拿主意,何況他志不在朝堂,趙松雲自然不用提防他,可趙乘風不同。”唐祈醉邊說,邊拎起岑無患手邊的茶壺想要斟茶。
唐祈醉一傾身,垂着的頭發便絲絲縷縷地沾在岑無患的手背上,岑無患一把将人扯進懷裡。
唐祈醉似是沒料到,白玉杯脫了手,卻也被岑無患穩穩接住,一滴茶都沒濺出來。
岑無患一手舉杯一手環住唐祈醉的腰,将白玉杯湊到唐祈醉口邊。
唐祈醉看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将茶喝了,而後說:“我不知道如今的朝堂有多少人是趙松雲的眼線,其中不乏有要你命的。趙松雲殺伐果決,我今日才得了消息,明千憶便是死在他的箭下。我給你刑部鑰匙沒什麼别的打算,隻想着萬一有個什麼變故,逃出生天也是好的。”
唐祈醉看得出,趙松雲對明千憶是有情的,可那點兒稀薄的情義哪兒比得上身後至高的權力?所以他殺了明千憶。有情的明千憶尚且如此,毫無瓜葛的岑無患他又會如何?唐祈醉不敢往深了想。
大不了就再演一出宮内暴動的戲碼,在所謂的宮變中要了岑無患的命。
名正言順,不留痕迹。
之後趙松雲再痛哭一場,故作痛心疾首,依然是萬世之君。
岑無患的眸色暗了暗,他将白玉的杯子擱下了,又笑說:“有裕安在,我舍不得死。”
“我同你說着正事。”唐祈醉坐在岑無患身上,正視他,勾起抹笑,說“你倒是滿嘴花言巧語地哄着人。”
“肺腑之言呐,裕安。”
“話說回來,”唐祈醉一手扶着岑無患的肩,一手卷着他身前的發,“那龐文元的命,我是一定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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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松雲剛下早朝,入了政和内殿,他褪下身上沉重的外衫搭在宮女手上,椅子還沒坐熱禦前的太監便進來通傳道:“皇上,璟王殿下參見。”
趙松雲臉上浮出一抹疲倦的笑,說:“傳他進來。”
趙雲旗身後的發束得很高,身着騎裝,顯然是才從某個獵場回來,他進門便跪說:“皇兄。”
“快起來。”趙松雲坐在高位上擡了擡手他似是太疲倦了,也沒起身去扶趙雲旗。
見趙雲旗起來,他又說道:“坐吧。這一大早來,所為何事啊?”
趙雲旗坐下來,滿面紅光,他臉上笑意未消,說:“寒塘關外有片廢棄的練兵場,放那兒也是放那兒,皇兄不如将它賜給我。”
趙松雲坐着的身子前傾了些,像是有了興趣,說:“你要那麼大片場子做什麼?”
“我想差匠人修個跑馬場,上京城太小,我的馬都伸不開腿啊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