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樓連州分部的管事今日被趙乘風帶走了,康玄那把淬了毒的短刀出自血衣樓之手,有趣的是血衣樓接過鍛造刑部鑰匙這樣的活兒。”唐祈醉坐直了身子,“造這鑰匙的人叫鄧歸,是造跑馬場的管事。”
岑無患微微鎖眉,思忖少頃說:“那跑馬場由趙雲旗說了算,裡頭的人也都是他的,趙松雲是半點沒參合。這鑰匙的事總要有個結果,這鄧歸趕着這時候鍛造這把鑰匙,不是令璟王落人口舌麼?”
“鄧歸造了這把鑰匙,半點要藏的意思都沒有,甚至沒同血衣樓交代說不得張揚,莫說是我,怕是随便一人去血衣樓打聽都能将這事打聽出來,這樣堂而皇之,想來是不知者無畏。”許是窗外風大,唐祈醉的發帶松垮下來,她擡手試着綁回去,又覺麻煩,便索性解了下來。
岑無患起身合上窗,又徑直走到唐祈醉身後,一絲不苟地挽着她的發,說:“受人之托,不知其中原委,被人當棍棒使了。他是趙雲旗挑去建跑馬場的人,此刻的嫌疑盡落在趙雲旗身上了。”
“我忽然想起來,半月前趙雲旗大擺宴席,倒是請了不少達官貴人,潘百泉等人應當也在受邀之列。”
岑無患從唐祈醉手中拿了發帶,目光依舊落在自己指間的烏發上:“請帖沒送到你這兒麼?”
“收着了,”唐祈醉動了動身子,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在桌案上,“不過這種宴席最沒意思了,我稱病推了,當時隻當趙雲旗是為他皇兄籠絡百官,也沒多想什麼。”
“刑部鑰匙被潘百泉貼身帶着,人多嘈雜,鑰匙在那會被人偷着拓印了也不無可能,隻是這宴趙雲旗做東,如今鄧歸又是搭着他的人,這盆髒水一潑一個準,他算是說不清了。”
“幕後人的順水推舟倒是陰差陽錯地讓咱們漁翁得利了,這下這鑰匙無論如何都查不到我身上了。”唐祈醉口氣輕飄,她垂眼瞥見了躺在自己肩頭的小辮,冷峻不禁說,“你還真是做不了精細活兒。”
“不好看麼?”岑無患繞到唐祈醉身前,他彎下身子,卻沒看自己編的辮子,一雙含笑的眼睛隻直勾勾望着唐祈醉的臉,注視半晌,再開口時似乎是有難以抑制的喜悅,“這可是我平生見過最好看的了。”
唐祈醉離了椅背,輕聲反問:“好看麼?小侯爺目光竟這樣短淺。”
“好看啊。”岑無患摸上唐祈醉的臉,語氣耐人尋味,“世間再找不出這樣好看的了。”
“究竟是在說小辮兒還是說人?”
“我的手藝自是首屈一指,可尋夫人的眼光卻更勝一籌。”指腹輕輕摩挲着白皙的臉,岑無患凝望着面前這張臉,似是着了迷,“便是世間美好之物盡數堆砌在一起,也不及我妻半分。”
“這麼好嗎?”唐祈醉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她向前靠了些,幾乎要蹭到岑無患鼻尖兒了,她輕笑出聲:“敢問尊夫人姓甚名誰,我瞧瞧究竟是怎樣的仙女兒将小侯爺勾搭得五迷三道的。”
“唐大人真想見麼?”岑無患鈎住唐祈醉的下巴,佯做為難道,“我夫人會扒人皮的,你怕不怕?”
唐祈醉露出副純善的神情,說:“好兇啊,跟着她不好,當心丢了性命,不如跟着我,我柔情似水還有些家财,穩賺不賠啊小侯爺。”
“裕安。”岑無患忽然不耍貧了,面上輕浮的神色也蕩然無存。
唐祈醉沒應聲,她擡起眼,認真地瞧着岑無患,屋内燭光晦暗不明,唐祈醉一雙黑漆漆的眼睛裡好似含了水,嘴角似乎也勾勒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她就那樣靜悄悄地望着他,耐心地等着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那雙眼睛總是将人心底的驚濤駭浪撩撥起來。
岑無患沒再說話,屋内隻有些微末的喘息聲。
“裕安。”過了半晌,岑無患又喚了一聲,嗓音暗啞,沉寂在心底的情呼之欲出,卻又被他極力壓了下去。
唐祈醉迎着岑無患灼熱的目光微微偏頭,這一偏頭方才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頓時清晰起來。
“怎了?”唐祈醉語調如常,她分明什麼都清楚,可她總是佯做不懂,逼着人難以自持地将心底那點小心思暴露出來。
嘴唇微動,岑無患到底是什麼都沒說,他隻擡起手将人的臉掰正過來,緩緩靠近,最後垂頭吻下。
椅背微微晃動,唐祈醉閉着眼,總覺得自己搖搖欲墜,岑無患擡手将人接住,死死地扣在自己懷裡,唐祈醉輕輕後仰,企圖從縫隙中換口氣,可後頸也被人叩着,不允許她得到一絲喘息。
這是報複。
岑無患對唐祈醉再了解不過了,他當然知道這是圈套,唐祈醉是個壞人,可盡管心知肚明,他還是情不自禁走進那張網裡,将一顆心完完整整地袒露在唐祈醉面前。
“岑離恙!”唐祈醉一手抵住他的胸膛,一手掐住還欲向前伸的脖頸,終于争取出一絲說話的間隙。
“想說什麼?”岑無患輕喘着氣,眼上好似蒙了層氤氲,那層水汽下的眼神帶着毫不遮掩的侵略性,像是要把唐祈醉整個人都生吞活剝了一般。
“你混蛋。”唐祈醉慣有的那副勾人心魄的神色消失了。
岑無患嗤笑一聲,轉而道:“我還能再混蛋一點。”
唐祈醉臉上的紅暈已經爬到了耳垂上,她也笑,掐着岑無患脖頸的手微微用力,似是威脅似是挑釁:“你試試看。”
————
“這翻新了的宮廷内院果然不一樣,池子裡的錦鯉都是鮮活的,之前都死氣沉沉的。”唐辭桉一邊往池子裡探身一邊騰出一隻手抓住唐祈醉的胳膊,想細看錦鯉又生怕自己摔進水裡。
唐祈醉放慢步子,順着唐辭桉的目光望下去,回道:“為着這翻修,戶部可撥了不少銀子下去,前頭還修了處暖泉,我帶你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