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的茶客顯然是覺得這故事編得越發離奇了,哄然大笑一陣,更多的人起身就走,方才還熱熱鬧鬧的茶寮頓時又少了一大半人。
“哎……”說書人丢了扇子,數着桌案上零零散散的散錢,眉目愁苦:“這點子賞錢,交茶寮的租金都不夠,又是倒貼說書的一天……”
與此同時,坐在二樓的硯浮瑤放下茶杯,無奈地看了一眼坐在她對面,一臉津津有味之人,忍不住問:“書已經說完了,二妹妹還不想回府嗎?”
“這才什麼時辰?不急。”硯雪芽頭也不回,手掌向身旁一攤,丫鬟立刻往她手上放上一錠銀子。
“大家怎麼都走了?”雪芽一手托着腮看向樓下,分外不解:“我覺得今日這先生口才不錯,說的故事我也愛聽——喂,别停啊,繼續說,後來三皇子怎樣了?”
說着,把手裡沉甸甸的銀兩就這麼扔了下去。
那說書人收了賞錢,自是喜笑顔開,浮瑤卻抽了抽唇角,頗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這些人從未進過宮,他們嘴裡的事全憑杜撰,是做不得真的。”
“我自然明白。聽書嘛,誰管它是真是假,有意思不就行了?”雪芽說着轉過頭來,一臉憧憬望向浮瑤:“至于那位三皇子殿下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物——姐姐,日後你進了東宮,可得時時召我入宮,好好為我引薦引薦啊。”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笑容真誠甜美,比從前那副陰陽怪氣的模樣倒是讨喜許多——自從宮宴那日被蒼梧清責罰過後,雪芽對這位刻闆嚴肅的太子殿下所有不切實際的憧憬頓時煙消雲散,就連對浮瑤的态度也莫名親昵許多——
隻是太過親昵了。
回憶起這些日子,浮瑤額角的經絡一抽一抽的疼。
雪芽近日待她很是殷勤,日日前來找她玩耍說話也就罷了,還三不五時拉她出府玩樂、喝茶聽曲,有意親近,隻盼浮瑤日後做了東宮太子妃,莫要忘了與她的姐妹情誼。
她生得嬌豔美麗,性子又随了硯恒,活潑外向,安排起玩樂行程十分貼心周到。活了十八年,浮瑤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姐妹的深情厚待,竟有些懵然不知所措——
不是姐妹情深不好,隻是她素來不喜出門交際,比起聽曲喝茶,一個人獨處對她來說更是自在。
硯雪芽托着下巴,視線不知投向了哪裡,一臉憧憬道:“姐姐,也不知那位三皇子殿下喜歡怎樣的姑娘,來日你入了東宮,記得幫我好好打聽打聽。”
“我看沒有必要——”
未及浮瑤開口,隻聽一道異常美妙,清亮入耳、猶如戛玉敲冰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我想他不會喜歡你這種類型的姑娘。”
“什麼人!”心思被人窺探,雪芽勃然大怒,與浮瑤一并轉過頭去,卻在看到來人的面容後,臉上的驚怒之色瞬間化做潋滟蕩開的喜色。
來人是一個是一個仙姿俊逸的少年人,如絹烏發高高束成馬尾,略顯淩亂的鬓邊碎發難掩精緻五官,他年歲尚輕,未及弱冠,姿容絕豔,風流無雙——
與自己甚是相配啊!
雪芽微微垂了目,斂去眸子裡的潋滟春光:“這位小郎君是?”
浮瑤稍稍一擡眉,立時認出此人——
是那日在冷宮廢園處出現的少年。
此刻他換下一聲皂色布衣,改穿上了時下聖京城少年郎君喜歡的寬袍錦衣,烏黑長發高高束起,俨然一副富貴人家養尊處優的小公子模樣。
“是你?你怎麼來了——”
“是、是你……你是那天夜裡的鬼魅!”
她的聲音和青楓的急喘同時響起。
浮瑤聞聲一驚,下意識回頭,隻見青楓呼吸急促,指着忽然出現的少年人,連說話聲都在顫抖。
“沒禮貌!”少年拖過一把椅子,在浮瑤身邊坐下,抱着雙臂,一臉不滿,對青楓道:“枉我那天扛着你走了一路,你不知感謝也就罷了,還說我是鬼?這是什麼道理。”
浮瑤看了看青楓,又回頭看了看少年,很輕地笑了一下,拉着青楓的手臂勸慰道:“青兒,你誤會了,那日在廢園,你忽然昏睡過去,我一個人無法将你帶回飛凰殿,是這位……這位公子出手幫忙,咱們應該好好感謝人家才是。”
“姐姐,你們認識?”青楓還沒回過神來,愣了半晌的雪芽臉色羞紅,拽了拽浮瑤的衣袖,小聲問。
“……也不算認識。”浮瑤瞥了一眼那似笑非笑的少年,淡淡道:“在宮中有過一面之緣而已。”
“一面之緣?”少年眼眸微眯,看起來頗為不滿:“隻是如此嗎?”
“我也希望不僅如此,”浮瑤撫這鬓發,笑得淺淡:“是你一直未曾告知我你的姓名。”
少年:“陽景。”
浮瑤怔了一下,沒回過神來:“什麼”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誰嗎,”少年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想從裡面看到些許情緒的波動:“我叫陽景,太陽的陽,風景的景。”
你還沒有想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