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景說過,世家勢力在北溟隻手遮天,自己一旦簽押了罪書,便等于她親手給蒼梧淮潑了一盆髒水,怎麼也洗不清了,已徹底站在太子陣營裡的各大世家必拿此事大做文章對陽景不利!
可她如今孤立無援,若不妥協,她的臉恐怕就要……
一瞬間的猶豫後,她終于用力閉上眼——
不就是毀容嗎?
沒有關系的……和陽景的安危比起來,皮肉變相根本不值一提。
灼燙的熱氣盡在面前,浮瑤緊閉雙眼,蝶羽似的細密長睫難以抑制地輕輕顫動,心底的恐懼無以複加,在驚慌中等待那通紅熾熱的鐵片落在臉上。
就在典獄官高揚着的手臂徹底落下的瞬間,遠處響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大人,本宮讓你審人,可沒讓你毀人面容啊。”
這個聲音是——
浮瑤猛地睜開眼,難以置信地回過頭朝聲音的來處望去。
一身華衣的璇玑郡主——不,現在已是東宮正妃的袁淑貞款款而來。
果然是她!
浮瑤攥緊雙拳,雙肩仍因恐懼不住顫栗。
典獄官一見來人,放下手裡猙獰的刑具,恭敬跪地:“微臣見過太子妃娘娘。”
袁淑貞卻對他視而不見,蓮步款款輕移,刺金繡鳳的裙擺掠過他的指尖最後停在浮瑤面前。
下巴猝不及防被對方托起,浮瑤被迫擡起頭,迎上袁淑珍的視線。
“這張臉若是壞了,太子殿下怕是要怪罪本宮的。”
袁淑珍一邊說話,一邊捏着她的下巴左看又看,猶如在集市上挑撿物品一樣用格外嚴苛目光審視着她,視線令人毛骨悚然。
“太子妃娘娘。”浮瑤強忍強烈的排斥目視着她,聲音仿佛從齒縫中逼出來一樣,“您這是何意?”
“沒什麼意思。”袁淑珍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終于松開她的下巴道:“身為東宮正妃,有責任也有義務協助貴妃娘娘整肅内廷。前段時間太醫院大火一事,本宮的人調查數月,終于有了進展,這才把硯姑娘請來問一問。”
“問一問?”浮瑤掙了掙手腕,腕間鎖鍊“嘩嘩”作響。
“太子妃娘娘便是這樣詢問朝廷命官家的女眷?”
“朝廷命官?”袁淑珍笑出聲來:“四品小吏之女,本宮身邊最低賤的奴婢都比你高貴些,有什麼動不得的?硯浮瑤,你還記得我曾說過,讓你祈禱自己最好不要落在我手上,否則我昔日受到的屈辱,便要你百倍來償。”
“所以,太子妃娘娘派人把光着腳、穿着寝衣的我從太醫院拖行至此,又像審問罪奴一樣束在這刑架之上,便是為了折辱于我,以報昔日之仇?”
袁淑珍眨了眨眼睛,拍着她的臉頰大笑出聲:“還不到時候呢。這些呀,隻不過是報你在我大婚之夜羞我辱我之情罷了,充其量不過一點利息而已,更有趣的事還在後面等着你。皮肉上的傷痛不過一時之痛,我要的可比這多多了。”
說到這裡,她的臉色陡然陰沉下來,捏着浮瑤的下巴迫使她擡頭直視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今日這些,隻不過是開宴前的小小開胃點心罷了,硯浮瑤,慢慢等着吧,不過你放心,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浮瑤:……
袁淑珍說話時神情瘋狂,目露兇狠紅光,果然如宮中傳言的那樣,性情與之前大不相同了。
在她瘋狂視線的逼視下,浮瑤竟感覺到一種比烙鐵抵着臉還要深重的恐懼一點一點漫上心頭。
她究竟想要幹什麼?
與此同時,袁淑珍冷冷掃了一眼地上的典獄官,慢慢悠悠問:“典獄官,本宮交代的事辦得如何了?”
“這……”典獄官頓時一頭冷汗:“禀太子妃,屬下無能,還沒能勸說硯姑娘認罪……”
“啪——”不等他把話說完,袁淑珍一記巴掌就已經甩了過去,斥道:“你不僅無能,還很愚蠢。”
片刻前還在浮瑤面前不可一世的典獄官生生挨了這一巴掌,臉上卻不敢表現出半點不悅,反而叩頭如搗蒜,“哐哐”朝自己臉上甩起巴掌,疊聲求饒道:“娘娘息怒,小的自己來,仔細傷了娘娘的手!”
“人都在這裡了,還需得她同意嗎?”隻見袁淑珍劈手奪過獄卒手裡的八寶印泥,往浮瑤指腹蹭了過去,随即拿着罪狀就要往上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