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西沉的太陽漸被陰雲遮掩,天色灰沉,冷風呼嘯,馬蹄踏在城郊曲折蜿蜒的土路上,濺起朦朦煙塵。
冬日日頭短,未到末時,天色已經将近全黑了,蒼梧淮歸心似箭,棄了浩浩蕩蕩的随從獨自先行趕往大溟宮。
在距離城門不足五裡處,耳側樹影窸窣作響,眼前蓦地一閃,似有人影閃過。
端國公府竟還留有後手,暗伏人馬于此?
心念一動,蒼梧淮猛地一緊缰繩,在道路中間停了下來。
四周寂寥無人,唯有樹影婆娑搖曳,寒風呼嘯,卷起枯葉碎石,肅殺可怖。
蒼梧淮屏息凝神,暗自戒備。忽然,一道漆黑殘影由樹影之中躍出,冰冷刀鋒迎面而來!
蒼梧淮早有準備,略提内力,步法迅捷避至一旁,卻見那人如步下生風,急掠而來,輕功之快竟不在他之下。
夜色之中寒光忽閃,數柄利刃破空而至,猶如雪片般密密麻麻,蒼梧淮心神凜然,左突右閃,竭力閃躲避讓,可對方仿佛對他輕功路數了如指掌,每至一處對方皆能提前預判,不出瞬息,肩膀手臂之上已被浮光掠影般洶湧逼來的刀鋒割出數道斑駁傷口。
連續受創,蒼梧淮心中一慌,陡然亂了步伐,一個錯神,對方已然縱身近前,手中利刃逼命而來,直刺胸口。
殺招來得太過突然,蒼梧淮避之不及,當下隻覺胸口一涼,對方手中長單已沒入自己胸堂,銳利刀尖深入寸許,淋漓鮮血飛濺而出,在殘月下抛出一小弧刺目的血線。
不好,大意了!
蒼梧淮心神一凜,強忍胸口劇痛疾退數步,自對方尖刀之上脫出身來,勉強凝神應招。
然而對方眼見得手,卻未乘勝追擊,竟在蒼梧淮鮮血灑落瞬間迅速抽刀,從懷中掏出一口小小瓷瓶,旋身接下自他胸口噴濺而出的鮮血。
趁此空隙,蒼梧淮強催内力,足下一登,運起輕功朝遠處急急奔逃而去,不出瞬息便沒了蹤影。
*
“你——”浮瑤倒退幾步,扭頭就跑,邁着搖搖欲墜的腳步來到門前,匆匆伸手一推殿門,可那繁複華麗的殿門似有千鈞重,任她百般推搡敲打竟都紋絲不動,反倒是受傷沉重的手傷口迸裂,在沉重殿門上留下斑駁的血迹。
她逃不出去,就像蒼梧淮同樣無法從對方精心設下的陷阱裡逃生一樣。
這個認知猶如一旦驚雷從天而降,将她牢牢釘死在原地。再轉過身來的時候,眼睛裡已蓄滿潋滟水光。
“殿下,你放過他,放過他好不好?我求求你……我求你放過他……”
“你放心,我不會殺了他。”蒼梧清冰冷的聲音伴随着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到了最後,說話間溫熱的氣息落在她耳畔,與此同時,她被人從身後擁進懷裡,隻着單衣的身體被迫貼在他寬闊溫暖的胸膛上。
蒼梧清微微俯身,靠在她鬓邊,每一個字音都清晰得可怕:“在他身上,還有我想要的東西。”
*
天幕逐漸低垂,孤月漸隐,寒露沾衣,憧憧樹影之中,一條身影步伐淩亂,苦苦逃命。
胸口劇痛如絞,銀铠雪裘皆被染上刺目血色。
蒼梧步履蹒跚,呼吸沉重,胸前一片濕漉,意識越發沉重模糊,四肢像被灌了鉛似的沉重。
他捂着胸口倚着一棵參天大樹大口大口喘息,刺目的鮮血染紅胸口一大片銀白色的铠甲。
襲擊他的刺客藏頭掩面,難以看清樣貌,但他身手不俗,功夫遠在方之用派來的刺客之上,加之對他的輕功路數了如指掌,一招一式皆是有備而來,不僅打得他毫無還手之力,還被刺中心口,血流不止……
血流不止……
是了,他的血非同一般,竟還便宜了那刺客……既然如此,倒不如……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手撐着樹幹,艱難起身,舉目朝四周望去。
他的心頭血……流都流了,可不能浪費,必須收集起來帶給浮瑤,如果真能讓她的哥哥蘇醒過來,那就太好了……
他踉踉跄跄起身,本想找到收集心頭血的容器,可沒等走上幾步,忽然隻覺手腳發涼,眼前一黑,毫無預兆地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