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清心中本就蓄滿怒氣,浮瑤此言一出,激得他氣血上湧怒上眉稍,隻不過當着下屬仆役的面,才強行壓下怒意,竭力心平氣和道:“大溟宮夜間戒嚴,閑雜人等無召不得入宮,既是我将你帶進宮裡來,你自然歸我管束。好了,不要鬧了,回——”
“我無論如何不會再回東宮!”蒼梧清話到一半便被浮瑤揚聲打斷,一字一句仿佛下定決心,毫無轉圜餘地:
“浮瑤雖然身份微末,卻是朝廷命官家中女眷,清清白白,無罪無責。蒼梧清,即便你是當今太子,也無權将我囚在東宮!”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紛紛把頭埋得更低了,隻恨自己不能遁入土中,遠離眼下這是非之地。
浮瑤一再忤逆無禮,便是泥菩薩也該發怒了,何況蒼梧清本就不是什麼脾氣溫和之人,經她數次無禮頂撞,胸口熊熊怒火早就噴薄欲出。
“硯浮瑤,孤再三給你機會,你卻不知悔改,莫不是真要孤與你撕破了臉,将你之所作所為公之于衆才算完?”
蒼梧清氣急敗壞,一時間連自稱都便了,倒叫浮瑤悚然一驚,不好的預感自心頭蔓起,脊背升起一陣寒意。她背靠着石道出口,一臉戒備瞪着蒼梧清,不發一言。
“硯浮瑤,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清清白白,身無罪責,那今夜長樂宮走水,太子妃寝宮焚毀泰半。”蒼梧清眸光冷厲,聲音低沉,直視浮瑤的眼睛,一字字道:“魏氏已被父皇禁足,而你星夜闖入飛凰殿,藏頭蓋面,行蹤鬼祟,又如何解釋?”
他果然從一開始就對她的所作所為心知肚明!
事到如今,浮瑤才知之前自己一舉一動早在蒼梧清預料之中,一路暢通無阻直到此處才被人攔下并非她計劃周全,而是對方故意算計,親眼看着她一步一步墜入陷阱。
“你——”
寒意猶如閃電般蹿上腦頂,浮瑤臉色驟變,後退半步,張口結舌說不出半個字來。
蒼梧清冷然一笑,唇邊淺淡的笑意直令人頭皮發麻。
“浮瑤,相處這些時日,你該知曉我的脾氣,此刻服軟求饒,我或可網開一面,可若你冥頑不靈,休怪我鐵面無情!”
浮瑤被他一激,執拗之勁上來了,忽然冷笑一聲,不以為意道:“哦,那就勞煩太子殿下送我去慎刑司吧。”
此言一出,蒼梧清胸口怒意更甚,銳利深邃的雙眼紅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噴出火來。
她甯願去慎刑司也不願與他在一起!
“好好好!”數息過後,蒼梧清不怒反笑,連道三個“好”字,泛紅的眼底卻不見半分笑意。
“既然如此,便隻有請硯姑娘随我去慎刑司走一趟了。”
說着,他一拂袖,對身後仆役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莫要跟上,自己邁開步子,一步一步朝浮瑤走去。
他走得并不快,臉上神情也算不上可怕,随之而來的沉重威壓猶有實體,劈頭蓋臉朝着浮瑤壓面而來。
浮瑤強撐片刻,到了最後,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懼和對危險本能的預告壓過僅剩的恐懼,終于在蒼梧清即将走到面前時,猝然轉身,朝來時的石道跑去。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隐秘的石道曲折狹長,她的足底傷勢未愈,來時又一路急奔,已然耗費太多氣力,與蒼梧清對峙時候,渾身上下每一根神經都繃得死緊,猛地發力逃竄,腳下一個踉跄,差點迎面栽倒。
與此同時,蒼梧清已然掠至身後。他的輕功雖不及蒼梧淮,捉她卻是綽綽有餘。
蒼梧清身如疾風,浮瑤甚至還沒來得及站穩,就已經感覺到對方如同山嶽般沉重迫人的氣息掠至身後,下一刻,腿彎被一道忽如其來的力氣狠狠一擊,一陣電流般的酸麻掠過,浮瑤雙腿猛地一軟站立不穩,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朝前方迎面摔下。
沒有等來預料之中的劇痛,因為蒼梧清趕在她結結實實摔在地上前便伸手扣住她的腰,臂彎略一使力,把人穩穩當當撈入懷中。
下一刻,浮瑤驚恐的眼底倒映出蒼梧清陡然揚起的大掌,緊接着後脖頸倏然一麻,生生挨了一記手刀。
眼前一切瞬間隐沒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意識完全消散之際,耳畔隐隐傳來蒼梧清冰冷陰沉的嗓音:
“……抓住你了……
求饒也沒有用……這一次,我一定要……”
無法抗拒的困意鋪天蓋地席卷而來,浮瑤倒在蒼梧清臂彎中,心有不甘地沉沉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