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南門的藥店格外清閑,啊不,格外敬業,夏知惜下單才過十分鐘,送藥的店員就提着袋子敲響了門,甚至貼心地在藥盒上寫了藥量和次數。
“用藥三分之一片,飯後,一天兩次,不可混用。”夏知惜瞧着藥盒上的字,有些疑惑:“三分之一片?”
沈谕瑾臉埋在手臂裡,露出的眼睛側着看坐在身邊吧椅上的夏知惜,聲音有點悶:“兒童用量。”
夏知惜聽着取出袋子裡另一盒藥,一瓶兒童布洛芬懸液:“大概以為我要給家裡還沒燒到38.5的小朋友吃。”
沈谕瑾眼皮聳着,有些沒精神了,看了眼兒童布洛芬:“你買這個做什麼?”
夏知惜瞅着他:“要給可能會燒到38.5的小朋友吃呀。”
生病的沈谕瑾反應有些鈍,撩着眼皮看她,瞧見那雙茶棕色眼眸中星點的笑意,明白這人是在膽大包天的調侃他。
夏知惜的側臉在渡上的燈光中,顯得好看鮮活,沈谕瑾精神頭也不太好,所以他沒搭理她的話。
夏知惜見沈谕瑾沒反駁,眼皮沒精神地半阖,心中着實驚奇他生病後萎靡的戰鬥力,一邊覺得自己像欺負病人,一邊張口閉口都在欺負人。
“藥量和體重身高也有關系,就算是十七歲的小朋友也需要吃一整片。”
“飯後吃藥,搜索說最好喝粥,沈谕瑾小朋友,需要我給你熬點粥喝嗎?”
沈谕瑾瞧着得寸進尺的人,懶洋洋的:“不了,我半肚子晃着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吃不下。”
看到特色小攤就好奇想吃,發現有些太特色後學會拿兩份餐具,不喜歡吃就塞給沈谕瑾的踩雷王夏知惜:“……”
欺負人的氣焰弱了些,夏知惜心虛地瞥開眼,嘀咕:“誰知道那些特色的味道那麼古怪,而且我又不像你,什麼難吃的都能面不改色咽下去。”
沈谕瑾:“嗯,我是垃圾桶。”
欺負人的氣焰歘地全滅了。
夏知惜安靜乖巧地進廚房給沈谕瑾倒水,拆開藥放到他面前,就差直接喂他嘴裡了。
吃過藥後,沈谕瑾被夏知惜按到床上休息,夏知惜把客廳的椅子挪到他卧室裡頭,拿出書包的習題放椅面上坐床邊地上刷題‘陪護’。
沈谕瑾對這自己仿佛進病院般的待遇敬謝不敏,讓夏知惜去吧台寫,更舒服光線也好,夏知惜裝聾作啞的,沉浸照看角色喜不自勝。家裡地暖開着,坐床邊地毯上也沒什麼,沈谕瑾沒再多說,随便她去了。
略顯單調的卧房拉着窗簾,昏暗的室内,隻開着床尾的落地燈,暖黃的燈光虛虛照着小範圍布局,少女坐立其中,不時伏椅寫題,悄寂的空氣裡,留着的隻有那輕微小心的筆尖摩擦聲與翻頁聲。
許是太久沒生病,許是這氛圍太安然,又許是病意昏人腦,沈谕瑾注視着不遠處夏知惜被落地燈映得毛茸茸的發絲,沒多久就閉眼睡去,那絲病中有人陪的不自在,随着入睡蒸發在夢裡。
生病的滋味不好受,平日清醒的頭腦總是昏沉,沈谕瑾陷在無力棉軟的空間裡深眠,周遭是一片空曠的白,孤獨、遺落、死寂,被歲月和人群抛之腦後。
沈谕瑾坐在熟悉的白色裡,靜悄悄的,像是與這片空白契合的一塊拼圖。
忽地,這白如霧般全消。
一道稚嫩的聲音破開安靜。
“谕瑾哥哥,你快看,下雨啦!”站在落地窗前趴在玻璃上往外看的小女孩喊。
沈谕瑾坐在黑色皮質沙發上,發現周遭的家具相對來說大了許多,他膝上是一本注音的《西遊記》,他聽到小女孩說的話的瞬間,就明白自己陷在哪片回憶裡。
小女孩喊完見人不回答,也不生氣,颠颠跑到沈谕瑾面前,腦袋上兩個丸子小揪一晃一晃的,可愛極了。
她跑到沙發前面,看着低頭翻書的小男孩,兩隻還帶着點肉的小手放在他膝蓋上,一邊搖一邊說:“哥哥,下雨啦,下雨啦!”
小男孩停下翻書的手,順着她看了眼落地窗,也尚帶稚嫩的聲音說:“嗯,看見了。”
小女孩早就習慣小男孩這種冷淡,用那雙水汪汪的茶棕色杏眼看着小男孩:“我們出門踩水坑好不好?!”
說着她笑起來,比十幾年後要更容易陷下去的梨渦,随意輕笑也明顯,陷在白皙圓潤的可愛臉龐上:“用前幾天媽媽買的雨衣,我的黃色小熊還有你的綠恐龍!”
小男孩把書放到一邊,總算知道前幾天在商場她總要拉着紀姨和他去買雨衣,買完紀姨為什麼還特意叮囑她不能随便用,還叫他看着她點了。
原來雨衣是為了踩水坑買的。
六歲的沈谕瑾在六歲的七月不知道第幾次,對這個比他小上一歲鮮活且想法總是新奇的小妹妹感到無奈,六歲的小孩,小大人般歎口氣:“不行,紀姨夏伯出門前說了,我們要在家裡等你外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