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裴之聲頓了一下,于黑夜中附在她耳邊,“這裡不适合你來。”
季如煙還沒說話,啪嗒一聲,房間裡的燈突然亮了。
裴之聲敏感地掃視房間四周,裴關禾不知什麼時候進的房間,這會兒正坐在沙發上,翹着腿,手裡拿着一個遙控器。
季如煙迅速跟裴之聲拉開距離,整理着弄亂的長發和衣衫。
“裴關禾。”裴之聲嗓音比眼神更冷。
“叫姐姐幹什麼?”裴關禾笑容得意,“如煙是我帶來的,我當然要護她安全。”
說完,她就上前拉過季如煙的手,開門而去,留下裴之聲在屋内叉着腰面壁。
被裴之聲這麼一打岔,裴關禾也沒了玩下去的心思,她帶着季如煙從酒吧後門出去,何言正倚靠在路燈下抽煙。
裴關禾很少見到何言這一面,他常年跟着裴汶永,時不時也會幫裴之聲的忙,在人前總是以文雅疏離公事公辦的形象出現,似乎從來沒有松弛過。
但至少這一刻,沒有跟在裴家人旁邊的何言是松弛的。
何言很謹慎,餘光瞥到一點裙擺,就馬上将香煙摁滅,随手丢進垃圾桶。
“給我來一根。”裴關禾攤開手。
晚風拂過,送來何言身上清淡的香水味和煙草味道。
“二小姐,我的煙不怎麼好。”
“巧了,我就喜歡抽便宜的。”
何言向來說不過她,将兜裡的蘇煙遞給她。
二三十塊的煙對裴關禾這種動辄抽四位數一包煙的人來說,确實太便宜了。但她沒說什麼,叼着煙将頭靠過去,何言替她點火。
兩人靠得近,何言能聞到她的發香,她最近應該常去做頭發護理。
“如煙。”裴關禾吞雲吐霧中,朝後面看了眼,“你先上車。”
季如煙的注意力被街角處糾纏的男女吸引過去,聽見裴關禾叫她,不動聲色地回頭應了聲“好”。
正好趁裴關禾在外面抽煙,她有時間可以給王山打個電話。
結果王山沒接。
季如煙一刷朋友圈,看到他正和王木烨輪船夜遊。
既然他也過得這麼快活,她就不必有負罪感了。
“你先載她回去。”裴關禾撣撣煙灰對何言說,“我等阿聲。”
“三少來了?”
“不是你叫的?”
“不是我。”何言說,“不過他應該有其他方式知道你們的行程。”
“最近别跟我們這邊走太近了。”裴關禾說,“裴志興那邊,眼睛太多。”
“我知道。”
話音剛落,兩人便看到一輛勞斯萊斯穩穩停在距離他們幾米之處。
裴之聲沒有下車,隔着車窗看着他們。
“嗤。”裴關禾抽完最後一口,“你說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他的?”
“三少最近壓力大。”
“誰壓力不大。”
“是我說錯話了。”
“何言。”裴關禾的眼波随着夜風晃動,叫人看不真切,“你永遠不必向我道歉。”
何言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起來。
他們所在的這條街正好是男街和花坊街的拐角處,沒有名字,本地人一般叫落仔角,狹長灰暗,因為沒有交警管制,車子可以長時間停放,近兩年這邊社會事件頻發,才裝上了24小時監控。
八十年代,落仔角是出了名的混亂,這裡是視線盲區,容易偷襲過路人,那個年代,常常有人在白天穿過小巷踩到無名屍體,強/奸案也發生過不少。之所以叫落仔角,是因為那時候人們生多了孩子養不了,就在路邊找個角落丢下,落仔角就是找到棄嬰最多的地方。
後來港城的富豪建了福利院,這些棄嬰也有了去處,而目前港城最大的福利院背後的投資人就是裴家。
裴家百年積累的财力和名望,是他們在港城立足的根基。隻是裴汶永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投資修建福利院資助孤兒的時候,他的親生兒子正在千裡之外的孤兒院受苦。
大概是兩輛車停在這太擋路,落仔角這會兒沒什麼人。
季如煙在車裡跟季珩、言笑、林澈報了平安,又跑去工作小群裡聊了會兒天,再次擡頭,裴關禾已經不在了,何言正朝車邊走來。
而在何言身後,突然有一個醉漢搖搖晃晃地走過來,靠近何言時,他長而松垮的袖子裡滑出了一把小刀。
“小心!”
季如煙猛地打開車門,還沒走幾步就被人按回車裡,鎖上了車門。
來不及了。
何言背後中刀,渾身卸了力,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那醉漢丢下刀又哭又笑,瘋瘋癫癫地朝外跑去。
她隻能眼看着裴之聲沖過去拉過何言的胳膊把人半扛在肩上,何言痛得額頭上全是汗水,路也走不穩,好在裴之聲力氣夠大,支撐着把他扶到後排座位。
裴之聲拉開駕駛位的車門,“季如煙,會不會開?”
時間緊急,季如煙沒有碰過這種跑車,老實地搖搖頭。
“那你去後面照顧下何言。”
“好。”
何言的刀傷在後腰,襯衫被血染透了一半,季如煙半跪在座椅上,替他檢查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