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泾市已是一天後,人困馬乏。
和莊公館的管家及保姆阿姨打了個照面,吃過午飯後甯瑰露回房倒頭就睡。
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醒來時感覺臉頰旁濕濕的,她擦擦唇,發現睡得太熟,竟然連什麼時候淌了一枕頭口水都不知道。
近三十歲的人,睡覺還流口水,實在有辱斯文。
甯瑰露睡不着了,爬起來拆了枕套、枕芯,想着拿下去烘幹。
誰料走到樓下,卻瞧見莊谌霁已在餐桌旁就坐,一大早就在喝茶看書。
她掉頭就想往回走。莊谌霁已經聽到了動靜,先她一步道:“早。”
“早。”
躲不過,她轉回頭,光明正大往洗衣房去。
洗衣房是後.庭獨立出來的一間陽光房,組合的四台洗衣機及烘幹機做了遮陽設計。鑒于曬衣服一行為的多有益處,雖有烘幹機,房内依然做了兩根極簡的晾衣絲,絲上晾着那套不入流的鄉鎮西服、紫色連衣裙和白色背心。
今日大晴,清晨霧氣消弭,爍眼的陽光傾灑,透過玻璃房的折射在地面上打出一片潔白的光影。
房子裡有柔順劑的清香,風從敞開的折疊推拉門外吹進來,吹得晾曬的衣物“嘩嘩”作響。
處理家務的阿姨瞧見她在琢磨烘幹機的功能,走進來問:“甯小姐,是要洗什麼嗎?”
聲音透過後院的窗傳進來。莊谌霁的心思已經不在《通信技術》雜志裡。
他放下茶杯,攥着雜志握在身後,緩步往後院去。
甯瑰露睜眼說瞎話:“昨晚太熱,枕頭捂濕了,換下來洗一下。”
阿姨有所遲疑:“可是昨晚,開了空調的呀。”
甯瑰露說:“我睡前關了。”
阿姨還是從她手上争過活:“甯小姐,你放着我來收拾就好。這些事怎麼能讓你來做呢?”
“那麻煩了啊。”
甯瑰露打算去吃早餐,一回頭發現莊谌霁站在門口看着她。
在他開口問之前她先倒打一耙:“你們泾市太熱了,還沒有在西北涼快。”
他略有無奈:“那是高原,這裡是沿海。”
她決定翻過這頁,一揮手:“今天早上吃什麼?”
他矜持地娓娓道來:“班尼迪克蛋配龍蝦尾,松露煎蛋卷配黑松露,可頌三明治牛排和一盅金駿眉。”
甯瑰露眉頭一擰,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東西:“能說點人聽得懂的嗎?”
他矜持地忍下了一個白眼:“雞蛋松餅,蛋卷,牛肉和茶。”
甯瑰露落座,體驗了番資本家的腐朽生活方式,嘗完後的感受是“嘴巴裡淡出鳥來了”。
她把“班尼迪克蛋配龍蝦尾”的雞蛋松餅囫囵吃完,抽了張紙擦了擦手,問:“有面嗎?”
“甯小姐要吃什麼口味的面?”廚師出來問。
“您會做打鹵面嗎?”
廚師面露為難。
“揪片兒呢?”
廚師無助地望向莊先生。
甯瑰露歎氣:“那就清湯面,卧個煎蛋,給您添麻煩了。”
“您客氣。”廚師忙回了廚房下面。
管家遞來了一杯茶。茶面上飄着一點茶毫。
甯瑰露吹了吹,嘗了一口。上好的金駿眉,甜裡透香,入口回甘。她啧歎一聲,神清氣爽。
“你今天不忙?”她看向莊谌霁。
他手裡還捏着那本雜志,已經半晌沒有翻動,待她看過去,他目光才不緊不慢落在書頁上,慢條斯理翻過一頁:“九點去公司。”
“年紀大了果然起得早。”她啧啧。
莊谌霁說:“年紀小的七點也起不來。”
他回敬了個彼此彼此。
甯瑰露分辯一二:“我是昨天中午睡的。”
他道:“我也是。”
不分伯仲,鳴金收兵,短暫休戰。
“今天有安排嗎?”他問。
她說:“去見個朋友。”
“我認識?”
他倚靠着椅背,手上雜志又潦草翻過一頁。
“認識。”
“誰?”
甯瑰露吹吹茶湯:“私人安排,不便透露。”
他一哂,“那晚上在家吃還是在外吃?”
“看情況,不回來的話會和你說。”
他的目光還停留在第一行文字,“好。”
甯瑰露和人約了午餐,比莊谌霁慢一個鐘頭出門。
午餐位置是對方定的。離市區有點兒遠,靠山,一個私人的山莊會所。
她從地庫裡挑了台車。怕要上山路,開的是邊緣那輛要落灰的賓利添越,SUV的車型,空間大,視野也開闊。
司機在方向盤邊放了個吸盤的手機支架,她正好用上。
還沒出市區,手機就亮了。
莊谌霁發來條消息:“出門了?”
等紅燈間隙,她回了個簡單明了的“√”。
莊:“注意安全。”
豪車就是不一樣,開起來都格外順手。甯瑰露在基地裡隻摸過大排量的越野車和卡車,方向盤很重,低速轉彎時阻力感強,她開着總有點不得勁。
心情一好,她想,今晚還是回去吃吧。
泾市的路況比基地好了不止一點,郊區大路也寬敞平整。
進山莊的路兩側整齊排列着茂盛的栾樹。秋季到了,想必這條路美不勝收。
車開進山莊的車庫。
她發了條消息給約的人:“我到了。”
那邊回複:“湖光閣。”
應當是包廂名字。
曲徑通幽處,穿過小石重疊的小路,順着服務生的指引,到了人工湖邊的一座小樓。
從樓外扶梯上二樓,穿過竹簾,她要見的人此刻正站在扶欄處俯視光影錯落的湖水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