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瑰露放在他後腦勺上的掌心仿佛預料到了他的反應,用了點力按着,一下一下揉着他的脖頸,聲音微揚而平穩地道:“我打個電話,你們要走了嗎?”
“對,我們先走了啊。”
“好,那我不送你們了。”
後面的人走了,甯瑰露意猶未盡地又在他柔軟的發梢抓了抓才放開手。莊谌霁擡起頭來,唇抿着,蒼白的臉色上已多了幾分血色。
原本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頭發被她揉得有些淩亂,移開的目光裡無措的情緒一閃而過。
甯瑰露撚了撚手指,在心裡感慨了句手感真好,面上端得正正經經:“好一點了嗎?”
“嗯。”
他搭在膝上的手指緊了緊,平和地應一聲。
“剛剛真吓人,按理說剛吃了飯,不應該低血糖啊,不會是過敏吧?”她又彎腰看他臉色,冰涼的指節碰了碰他的臉,“也不燙啊。”
“不是。”他猝然轉頭,生硬打斷,“沒事了,我走了。”
甯瑰露問:“司機過來了嗎?”
“嗯。”
“那我送你到大經街。”
“不用了。”
“他們都走了,你難道要自己走出去?”甯瑰露幽幽歎口氣,盯着他,“你确定要一直跟我這麼客氣?”
“你喝了酒。”他蹙眉。
甯瑰露就着彎腰的姿勢朝着他臉上“呼”地吹了一口氣,“聞到沒?我沒喝,我喝的雪碧。”
莊谌霁還是被甯瑰露拐上了車。
她的車在車庫裡停了五年了,有定期保養,瞧着倒是還很新。
很低調的吉利icon,乍一看像路虎,是她買的第一台車,被導購忽悠着買的,開過沒幾次,沒品出個好壞來就閑置了。
甯瑰露和家裡阿姨打了個招呼,讓人給她留個門,倒車出車庫往外開。
她開玩笑:“好久沒開過這段路了,沒開導航說不定得走錯方向,你幫我盯着點。”
車内燈光滅了,濃霧般的黑遮住了他的側臉,他安靜而專注地看着車外,當真在給她看路。
路口,甯瑰露打着方向盤拐彎,忽然笑了一聲。
“錯了,往東走。”他叫住。
“啊,真錯了,”她手裡的方向盤沒有絲毫打正的意思,“掉不了頭了,隻能帶你繞一圈了。”聲音漫不經心,分明沒有丁點的不好意思。
這兒住的中老年人多,安甯而靜谧。車燈照亮寬敞的主幹道,有中年夫妻沿着林蔭道慢跑,走在他們前頭,甯瑰露也不急,踩着20碼的速度慢悠悠地跟在後面。
“你看那邊,你們家以前就住在那,和我家住得多近啊。”甯瑰露很有些物是人非的唏噓。
“已經搬了很多年了。”莊谌霁反應平淡,沒什麼情緒。
甯瑰露算算數:“也沒多久,是在你上大學的時候搬的。”
她衡量的這個時間很有意思。一般人都會以自身時間為準,比如“在我初中的時候,你家……”“我們什麼什麼的時候……”,很少有說“在你什麼什麼時候……”
除非是對某個特殊的時間點很在意。
見他一直看她,甯瑰露不明所以:“怎麼了?我說錯了?”
他轉開目光平視前方,“沒錯。”
她接着感慨:“唉,這個大院裡就咱們幾個玩得好,别的太小了也玩不到一塊,你一上大學就沒回來過了,我都不知道去誰家玩了。”
他嘴角隐隐有哂意,“跟你玩的時候,你也是個小孩兒。”
“放屁,我多成熟啊,15歲就有29歲的心智。”
“後面那句話倒一下比較準确。”他說。
甯瑰露一琢磨,反應過來:“您這拐彎抹角說我幼稚呢?”
“沒有。”
“那您表達能力有問題。”
莊谌霁:“……”
她就喜歡看他說不過,憋氣又無言以對的表情,比起那張處變不驚的假面,偶來的情緒讓他整個人都鮮活得多,不像個人機了。
甯瑰露嘴角挂起了笑容。
她載着他圍着中心湖兜圈子,在莊谌霁快要覺出不對時才往外開,沒事找事地滿嘴跑馬:“之前在隴原拍的那張照片記得發給我,你回去後要把照片裱起來給我單獨騰個位置挂書房裡,我要是知道你不把我當一回事,咱倆鐵瓷的小船就翻了,知道了嗎?”
莊谌霁那吐槽欲又起來了,面無表情說:“我供起來挂客廳裡。”
“行,下回去你家沒在客廳裡看見再找你算賬。”
莊谌霁一哽:“我沒有挂照片的習慣。”
她不以為然:“那你現在有了。”
他又一次轉頭盯向了她,眼裡有費解。
“你是不是喜歡我?”他冷不丁地問。
甯瑰露正要接着犯賤,忽然聽這麼駭人聽聞的一句,驚出一腳油門,怒吼一聲,差點把車飙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