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現在當務之急,她就缺臉盆洗腳盆,還有睡覺的鋪蓋和枕頭。
怎麼買呢?她沒票啊。
姜瑤越琢磨越着急,正想着,街邊傳來婦女的大嗓門:“……百貨大樓的東西賣得死貴,還要票……”
“舊貨市場也沒多好啊,”梳着兩根麻花辮的女生笑笑,“媽,咱們就買一次,買新的,成不成?”
“要票。”
“我有票。”
“還要錢。”
“前兩天廠裡剛給發了工資!”
“死丫頭賺兩個錢就想去百貨大樓,舊貨市場多好啊,不用票就能買……”婦女罵罵咧咧,女生腆着臉拉她媽進去。
姜瑤看着這一幕,心說這是想什麼來什麼嗎?舊貨市場,她正好囊中羞澀沒票啊!
姜瑤抹把臉,破罐子破摔喊道:“同志,請問舊貨市場在哪兒啊?”
麻花辮女生錯愕回頭,瞅了姜瑤一眼,慢半拍道:“就、就在南街,往那邊走二十分鐘就到了。”說罷指了一個方向。
“……謝謝。”
姜瑤不甘心地望了一眼百貨大樓,再摸摸口袋裡的十六塊錢,頭也不回走了。
她清楚自己的本性,若是真的進去了百貨大樓,隻怕出來就能把錢霍霍光了。今時不同往日,她得接受貧窮且悲慘的現實!
舊貨市場,顧名思義,賣的都是二手舊貨,比如桌椅衣櫃,都是不知從哪裡收來的二手貨。
姜瑤走進南街巷,看到一窩蜂的人圍成一團,頭發花白的老人家舉着一個黑漆漆的木頭盒子。
“瞧見了沒?收音機,百泉牌的,七管式半導體收音機!”
“别看它外頭的木頭盒子寒碜,這是主人家怕摔壞了,專門做了一個保護殼。我檢查過了,八成新,能用……”
“怎麼賣?”有人按捺不住。
“這個數。”老人家伸出兩根手指頭。
姜瑤看着老人家的兩根手指頭,再低頭打量着自己的兩根手指頭,心下納悶,一個破二手收音機,這到底是賣兩百塊還是二十塊?
很快,姜瑤弄清楚了,就是賣二十塊……
大夥兒你砍一刀我再砍一刀,最後讓一個中年男人成功拿下,十六塊七毛八,抱着收音機喜滋滋回家。
瞧完了熱鬧,姜瑤心酸地想起口袋裡的十六塊錢,連一個二手破收音機都買不起,她混得也太慘了!
不行,不能想下去。
她惡狠狠抹把臉,轉移注意力,在舊貨市場裡轉悠了半晌,看到軍綠色被褥就上去問價格,問完了再去下一個攤位。
一個小時過後。
姜瑤麻木着臉,掏了十五塊錢,買了一床薄薄的被褥搭兩條床單,還有一個荞麥殼填充的枕頭。
哦,還差一個臉盆一個洗腳盆。沒錢了,下次買吧。
工作人員動作麻利,把被褥枕頭結結實實裹成了一團,最後綁了兩根麻繩,“同志,你能拎得動吧?”
“……能。”
拿到手才知道這些玩意兒挺沉,姜瑤單手拎不動,隻能兩手合抱,抱着它宛若一隻胖企鵝,搖搖晃晃離開舊貨市場。
事實上她根本看不上這些破被褥,然而沒得挑,其他好一些的被褥,雖然不要票,但價格也随之漲了起來。
條件有限,顧不上舒适度,姜瑤忍了。
帶着鋪蓋卷急匆匆回到公安局門口,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姜瑤累得氣喘籲籲,堪堪趕上了最後一趟回鄉下的驢車,能把她順路捎到前溝岔生産大隊。
山路漫長,曲曲折折。
到達前溝岔生産大隊的時候,姜瑤已經困得頻頻點頭了,被趕車的老大爺提醒下了車,扛着鋪蓋卷往前面亮着一盞燈泡的槐花樹下走。
她又累又困,打着哈欠,仰起頭看見滿天的星星。星星一閃一閃,像一顆顆發光的夜明珠點綴在天上。
夜深了,漫漫星空下,村口高高挂起的那盞燈泡顯得格外突出。
姜瑤一邊走一邊忍着困意迷迷糊糊地想,不是說前溝岔生産隊是最窮最偏僻的嗎?
這麼窮這麼偏僻的一個破地方,山路十八彎的,竟然通了電?哪來的條件拉電線?誰牽頭誰組織的?
這怎麼感覺哪裡不對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