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豬草的這幫小孩年紀小,玩心也大,豬草割着割着,不知什麼時候就跑去山壁下,踮着腳去摘高處的姑娘果。
“姑娘果?什麼是姑娘果?”姜瑤仰頭好奇。
狗蛋給她介紹,“姑娘果隻在我們前這邊的山上長,可好吃啦。”
所謂姑娘果,就是前溝岔山崖上生長的一種橙色小果實,宛若龍眼大小,姜瑤從未見過。
這次在山壁上意外發現的姑娘果有一小片,長得太高,一幫小屁孩折了樹枝,拼命踮着腳都夠不上。
姜瑤瞧半天熱鬧,嗐了一聲,問:“這東西好吃嗎?”
狗蛋着急,圍着個頭高的姜瑤團團轉,“好吃的,可好吃了,酸酸甜甜,和吃糖一樣。”
一聽是酸酸甜甜的滋味兒,姜瑤頓時也有些心動了。
說實在的,她在現代社會什麼都見過,确實沒見過山裡土生土長的小姑娘果。
姜瑤舔了舔唇,二話不說奪了狗蛋手裡長長的樹枝,仰起腦袋四處觀察,找了一個合适的角度。
仰頭,拼命踮腳,樹杈子使勁一勾,廢了老半天才把那簇誘人的姑娘果勾下來。
“小姜姐姐,你好厲害。”
“小姜姐姐!……”
“别誇了别誇了,”姜瑤不大好意思,紅了臉招呼,“都過來,過來吃啊。”
衆人圍成一團,龍眼大的姑娘果,一顆一顆沉甸甸墜在枝丫上,小孩們直接摘下來吃,又酸又甜滿足地眯起眼。
姜瑤微微猶豫,入鄉随俗,也顧不上洗一洗了,摘下一顆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放進嘴裡。
唔,果然又酸又甜,還挺新鮮。
姜瑤吃多了好東西,倒不覺得這小小的姑娘果有什麼稀奇。
她圖新奇嘗了兩三個,剩下的一大把統統給了眼巴巴望着自己流口水的一群小屁孩。
可憐見的,都饞壞了。
姜瑤搖搖頭,坐到了不遠處的陰涼下,等着這幫小屁孩吃完了姑娘果,然後一塊啟程下山。
回程的路上,狗蛋在前頭蹦蹦跳跳,姜瑤的眼睛難免望向了他背後的小背簍。
好家夥,一小屁孩割豬草,居然肉眼可見比她割的還多!
姜瑤臉皮挂不住,暗暗加快了腳步跟上前面的狗蛋,醉翁之意不在酒:“狗蛋,你背簍重不重啊?”
一幫孩子裡面就他割豬草最多。
狗蛋嘿嘿:“不重。俺割豬草多,一上午能記兩個工分!下午還去撿牛糞,牛糞也能記一個工分嘞。”
“……真棒。”姜瑤語氣酸溜溜的。
正說着,兩人拐了彎來到一片幽暗靜谧的山路上。
這次姜瑤走前面,忽然,旁邊林子裡冷不丁竄出一個矮瘦人影。
“媽呀。”姜瑤吓一跳。
狗蛋也吓了一跳,一個箭步沖上前,把姜瑤護到身後。
待到看清人影,狗蛋氣不打一處來:“老牛頭,你藏這兒幹嘛?”
老牛頭,就是前溝岔隊上的牛主任。
隻見他個頭矮小,大約一米六,長得瘦巴巴,唯獨一張臉肥且寬大,宛若短小精悍的老鼠。
姜瑤沒有以貌取人的習慣,然而見了牛主任那雙滴溜溜轉的小眼睛,本能地厭惡,不由後退了一步。
看見狗蛋竄出來,牛主任臉色不大自然,沖着姜瑤點頭笑笑。
不等他開口說話,狗蛋氣得一股腦沖上去,拽他的褲頭,“老王八蛋,你在這兒幹嘛?我就知道,你故意藏這兒吓小姜姐姐!是不是以為她一個人打豬草呢。”
聽到這話,姜瑤霎時變了臉。
牛主任嘴裡哎哎兩聲,抓緊自己的褲腰帶,照着狗蛋腦袋抽了一巴掌。
“狗蛋,你放手!你個殺千刀的,你拽我褲頭幹啥!”
狗蛋才不怕他:“你上山幹啥?”
“這山上是你家的?我還不能上來看看了?”
“你有這麼閑?”
“我哪天不閑了?你再不放手,當心我帶人抓你關牛棚啊。”
“哼,我怕你!”狗蛋用力呸了他一聲,望一圈四周,發覺身邊的小夥伴都早早走在前面下了山。
他人小,腦子卻機靈,趁牛主任不備狠狠踹他膝蓋一腳,然後轉過身拉着姜瑤,一溜煙就跑了。
牛主任被他踢瘸了腿來不及追,眼睜睜看着姜瑤溜了,蹲守了這麼久,愣是沒說上一句話。
氣得罵,“狗蛋,老子和你沒完!”
托狗蛋的福,姜瑤全程都沒和牛主任對上,話都沒說一句。
逃離那條幽暗山路,姜瑤心有餘悸,“狗蛋,那是誰?”
她必須提前打聽清楚。
“小姜姐姐,你别怕,他是俺們隊上的牛主任,大隊長說了,老牛頭就是拿着雞毛當令牌,瞎折騰,沒用。”
狗蛋強調,“在前溝岔,大隊長才說了算。”
“是,是嗎?”姜瑤扭頭望一眼身後,仍然覺得後怕不已。
這個牛主任,八成是故意藏小樹林那裡,想要逮住她落單的時候吧。
她無比慶幸自己經過謝雲洲那一遭,牢固樹立了安全意識,走山路走中間。
上了山,也是亦步亦趨跟住了狗蛋,不讓自己落單。
姜瑤後怕地閉了閉眼,問狗蛋:“你剛剛那麼得罪牛主任,還踹他一腳,沒事吧?”
狗蛋甩甩頭,“怕啥,俺奶說他小時候光屁股沒奶吃,她抱回家辛辛苦苦奶了大半年呢,他敢鬥俺家,俺奶能拿着掃把追他打三天三夜。”
“………”有這麼一番淵源,難怪狗蛋不怕牛主任。
姜瑤想了想,當即問:“狗蛋,想吃糖不?”
“想!”
“那我交給你一個艱巨的任務,”她必須給自己加一層安全保障。“以後我上山割豬草,你帶着其他小夥伴全程跟緊了我,不能讓我落單知道不?”
狗蛋拍了拍胸,“這還用說,男子漢大丈夫,就該保護女娃兒。”
姜瑤狠狠沉默,望着眼前沒她腿高的男子漢蘿蔔頭,險些給他翻一個白眼。
“還有啊,”姜瑤沒好氣,看了一眼狗蛋背後沉甸甸的背簍,羨慕地要命,“以後割豬草幫我割一點,你幫我把任務完成了,每天下了山我給你一塊碎糖!”
狗蛋眼睛放光,“那不成,你得拿一塊糖讓俺先看看。”
姜瑤“噫”了一聲,這年頭小屁娃也精着呢,居然懷疑她空手套白狼騙人?
她氣呼呼地去掏褲兜口袋,從空間裡拿了一塊常見的散裝碎糖,彩色糖紙見不得光,她提前剝了,隻拿出小小的糖塊在他眼睛面前晃來晃去。
狗蛋兒的眼睛跟着轉,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姜瑤噗嗤一笑:“别饞啦,給你吃。”
就當謝謝他方才幫自己躲過牛主任。
交易就此達成。
姜瑤怕他嘴不嚴,提前警告道:“這事誰也不能說啊,你爹娘都不能說。要讓别人知道我手裡有糖,我手裡的糖保不住不說,你一定沒糖吃了。”
“俺誰也不說,小姜姐姐,你把糖留着,俺天天幫你打豬草!”
“一言為定。”姜瑤頓了頓,又道,“狗蛋,姐姐再求你幫一個忙好不好?”
“還要幫什麼忙?”狗蛋納悶。
姜瑤垂下眸:“你把今天我們半路遇上牛主任的事,去告訴李隊長。”